初夏的河东郡像被泼了桶浓绿的颜料,日头暖得刚好,晒在背上不燥不烈,风裹着麦叶的清香扫过田野,齐腰高的麦秆 “哗啦啦” 响成一片。刚灌浆的麦穗鼓着青绿色的小肚子,轻轻一捏就能挤出乳白色的浆汁,沾在指尖甜丝丝的,抿一口都能尝到新麦的嫩甜。打麦场边的水渠挖得笔直,清水 “潺潺” 地顺着渠口流进区田坑,润得麦根发白 —— 再有一个月,这满田的绿就得变成金灿灿的黄,百姓们薅草时都忍不住算收成,连脚步都比往常轻快。
王老汉蹲在自家麦田里,手里攥着把磨得锃亮的小锄头,小心翼翼地薅掉麦垄间的狗尾草。他家的麦子长得最壮实,麦穗比别家的粗一圈,麦秆也挺拔,是去年秦风手把手教的 —— 按《泛胜之书》里说的 “区田坑底填麦秸碎,拌上腐熟的羊粪肥地”,还真管用。“今年这亩地,少说能收八石!” 老汉哼着老辈传的麦收调子,刚想直起身捶捶腰,就听见村东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麦子没了!俺的麦子被啃了!”
是邻村李二的声音,带着哭腔。王老汉心里 “咯噔” 一下,扛起锄头就往那边跑,鞋底子踩得泥土 “啪嗒” 响。刚跑到村东的麦田边,他就愣在原地 —— 一大片麦子东倒西歪,麦叶被啃得坑坑洼洼,有的连麦秆都断了,断口处还留着牲口的牙印;地里踩满了马蹄印,深的有半寸,浅的也印着清晰的纹路;更糟的是,旁边的水渠被挖了个两尺宽的大口子,清水 “哗哗” 地流进旁边的荒地里,积成一个个小泥坑,连渠边的土都被泡软了。
“这是造的啥孽啊!” 王老汉心疼得直跺脚,蹲下来摸了摸被啃断的麦秆,指尖沾了点麦浆,眼泪都快掉下来,“还有一个月就收了,这要是毁了,俺们冬天喝西北风啊!” 周围的百姓也都围了过来,有的蹲在田埂上哭,有的对着断渠骂,刘婶抱着刚会走的娃,指着水渠断口喊:“这绝不是牲口干的!牲口哪能挖这么齐的口子?俺早上来挑水还好好的,才半个时辰就成这样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半个时辰就传到了秦风耳朵里。他刚在平阳郡看完考核的麦田,正准备回咸阳复命,听说河东郡出了事,立马让墨影快马加鞭往回赶。路上,秦风心里就犯了嘀咕 —— 河东郡之前的贵族赵成,去年因为私占朝廷麦种、阻挠区田法,被抄了家流放三千里,上个月廷尉府来报,说赵成在流放路上逃了,莫不是他回来报复?
赶到河东郡时,天已经阴了下来,风也变凉了,吹得麦秆乱晃,断了的麦叶打着旋儿落在泥坑里,看着更揪心。秦风走进被破坏的麦田,蹲下来仔细查:马蹄印是新的,边缘还沾着湿土;牲口粪便还热乎着,里面混着没消化的麦叶;水渠的断口用锄头挖得整整齐齐,土块上还留着锄头的刃痕。“墨影,你带五个弟子去查附近的破庙、山洞,赵成要是藏马,肯定在隐蔽的地方;墨渊,你跟农官一起,挨家挨户统计受损面积,分‘断根’和‘未断根’两类,记清楚了。”
墨影和墨渊刚走,百姓们就围着秦风七嘴八舌地说:“秦大人,您可得为俺们做主啊!这麦子要是没了,俺家娃冬天就得饿肚子!” “俺家二娃说,早上看见个穿黑短褂的男人,带着一群马往这边来,那男人左边眉毛上有个疤,跟去年被流放的赵成一模一样!”
秦风心里一沉 —— 果然是赵成。他刚想安抚百姓,就看见村里的张老栓慌慌张张跑过来,脸都白了:“秦大人!不好了!赵成在老槐树下造谣,说这是‘天谴’!还说区田法挖断了地脉,再种下去要死人,俺家老婆子都被说动了,正回家拿锄头想挖麦子呢!”
秦风赶紧往村里跑,刚到老槐树下,就看见赵成站在石头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黑短褂,领口磨破了边,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可眼神里却透着股狠劲。他手里攥着根树枝,指着被破坏的麦田对围着的百姓喊:“你们看看!这就是不信老天爷的下场!区田法挖得地底下翻江倒海,地脉断了,老天爷发怒了,才让牲口啃麦子、冲水渠!再种下去,不光收不着粮,你们家里还得死人!”
几个老人皱着眉,互相嘀咕:“会不会真是天谴啊?往年撒种也没出过这事儿……” “俺家老头子去年种区田法,秋收时摔了一跤,不会是地脉怪罪吧?” 甚至有个大娘转身就往家跑:“俺得把麦子挖了!保命要紧!”
“你胡说!” 秦风大喝一声,挤开人群冲上去,“这根本不是天谴,是你故意放马啃的麦田,用锄头挖的水渠!你逃回来报复百姓,还敢拿老天爷当幌子!”
赵成吓了一跳,看见秦风,左边眉毛上的疤跳了跳,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可很快又梗着脖子硬气起来:“你凭啥说是俺干的?有证据吗?百姓都看见了,这是天谴!你推广区田法就是害民,俺这是救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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