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隐有时候也会问自己。
师尊他们,凭什么要对自己温柔呢?
自己只是一个被捡回来的孤儿。
一个随时可能死在路边的蝼蚁。
他们不仅救下了他。
还把他送回外公外婆家。
让他短暂拥有了最后的亲情。
在他成为真正的孤儿后。
小师尊更是顶着所有人的不解,收他为徒。
亲自教导他在这吃人的世界里,如何活下去。
他们吃什么,自己就吃什么,从未有过半分克扣。
经历了幻境的千百次死亡。
李太隐才终于明白,这份不带任何算计的收留。
有多么珍贵。
尤其是小师尊。
他清楚,若没有小师尊的坚持。
以大师尊和二师尊那漠视众生的性子。
绝不会多看他一眼。
从今往后,他要好好照顾小师尊。
用这条命,用这身骨,去回报她。
李太隐的变化,分毫未差地落入。
另外两人的神识之中。
张宏冰看着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凤眼。
此刻终于泄出了一丝温和而满意的笑意。
很好。
这块冥顽不灵的石头。
终于被打磨成了,可以为妹妹所用的利刃。
不再是那个需要妹妹操心庇护的累赘。
李玄月则是满意地微微颔首。
墨色法衣下的身躯,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从容。
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本不想对李太隐下这么重的手。
毕竟是同族血脉。
更重要的原因是。
他的小崽崽喜欢这个跟屁虫。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小崽崽。
看到一个被玩坏的,眼神空洞的玩具。
现在这样,刚刚好。
忠诚,锋利,且懂得敬畏。
感受到来自两位师尊的肯定目光。
李太隐紧绷的脊背微微放松。
他猜到,自己的第三课,终于毕业了。
张锦华对此很满意。
这把刀,终于磨好了。
她从田埂上跳下来。
迈着小短腿走到李太隐面前,仰起小脸。
“休息好了?”
“是,师尊。”
李太隐的声音沙哑,却前所未有的沉稳。
“那就继续干活。”
张锦华指了指远方大片的荒地,下达了新的指令。
“是,师尊。”
李太隐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握紧了手中的剑。
再次投入到开荒大业中。
他的动作,比之前更快,更狠,也更有效率。
精神的重塑只是第一步。
一把好刀,不仅要心志坚定。
刀刃本身,也必须足够坚韧锋利。
白日,庄园新辟出的空地上。
李玄月一身墨衣,白绫覆眼。
身形与投下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对面的李太隐,手持长剑。
神情紧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攻过来。”
李玄月的声音里没有温度,像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
李太隐身形暴起,剑尖直刺李玄月咽喉。
这是他倾尽全力的一击。
然而,剑尖在距离李玄月喉咙一寸的地方,骤然凝固。
不是李太隐停下的。
而是他握剑的整条手臂,都麻了。
一根修长的手指,不知何时。
已经轻飘飘地点在了他的肘关节内侧。
“臂臑穴。”
李玄月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像是在讲解一具与己无关的尸体。
“轻点,半臂酸麻,力道尽失。”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力道加重一分。
“重击,此臂三月,抬不过肩。”
剧烈的酸麻瞬间化为撕裂般的剧痛。
李太隐闷哼一声,长剑脱手落地。
“至于用寸劲刺入……”
李玄月的手指仿佛化为致命毒针。
“可废此臂经脉,神仙难救。”
李太隐的身体因剧痛而剧烈颤抖。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想退,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李玄月的另一只手,已鬼魅般搭在他的后颈。
“大椎穴,人体阳气之汇。”
“一掌下去,人会陷入假死。”
“若是灵力震荡,则能瞬间摧毁神宫,魂飞魄散。”
李玄月的手指,如同死神的镰刀。
在李太隐身上游走,每到一处。
都带起一阵让李太隐痛不欲生的古怪感觉。
他的一切反抗与挣扎,都显得那么可笑而无力。
他像一个被完全拆解开来的木偶。
身上的每一个弱点,每一个要害。
都被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肆意剖析。
这种无力感,比直接的死亡更让人绝望。
远处的廊下,张锦华正舒舒服服地。
窝在一张铺着厚厚兽皮的躺椅里。
她的小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灵果汁。
小口小口地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没有半点同情。
很好,就是要这样。
李太隐是她捡回来的刀,未来的路。
他必须知道人体有多脆弱。
要害在哪里,怎样才能用最小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