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基地“广寒宫-7”的人类食堂，清晨时分总是弥漫着一股合成蛋白质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退役后转任基地安全顾问的马克·威尔逊中校（尽管他现在更像个高级保安）正机械地咀嚼着寡淡的燕麦粥，对面坐着脸色同样不好的莎拉·陈，她如今是基地交通管制员，负责调度那些日益稀少的民用飞船。
“听说‘钯-3’他们那边，自己搞了个营养液合成车间，”莎拉压低声音，“完全按照他们的生理需求定制，效率据说比我们这高了300%。”
威尔逊哼了一声，“效率？他们连吃饭都觉得是浪费能量。真不知道云天明把他们弄来干嘛，当样板吗？”
正说着，食堂入口一阵轻微的骚动。以钯-3为首的几个三体改造人走了进来。他们并非来用餐，而是来进行“每周例行环境适应性与社交互动评估”。他们完美的人类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径直走向餐台，用那双闪烁着星光的眼睛扫描着食物。
打饭的机器人似乎都卡顿了一下。钯-3指着那锅燕麦粥，用他那平静无波的合成音对负责食堂的人类主管说：“李主管，检测到粥内第7号营养元素浓度偏离标准值3.7%，粘度超出最佳食用范围12%。建议调整加热功率至1583瓦，并加入0.73克标准型号增稠剂。”
李主管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只能尴尬地点头：“……好，好的，谢谢提醒，我们……记录一下。”
三体人点点头，像完成了一个任务，转身离开，留下一食堂表情复杂的人类。
“看见没？”莎拉用勺子戳着粥，“连粥都要‘优化’。跟他们待久了，我觉得自己活得像个次品。”
威尔逊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月壤，心想，或许在某些存在眼里，他们这些“旧时代”的人类，连同这碗不够完美的粥，都已经是需要被优化的对象了。
基地第三区的仓库里，老军士长汉克正在整理一堆从退役战舰上拆下来的老式通讯继电器。这些笨重的金属疙瘩在如今通讯时代早已淘汰，但汉克坚持认为它们“可靠”，申请留下来做“教学用具”或“纪念品”。
一个年轻的三体改造人（编号“铱-7”）被分配来“协助”清点物资。他拿着扫描仪，高效地掠过每一个继电器，数据库瞬间比对完成。
“汉克军士长，”铱-7开口，“这些元件平均设计寿命剩余不足1.3%，能源转换效率低于现行标准67.4%，且含有0.05%的放射性同位素，存在轻微安全隐患。建议归类为‘待回收废料’。”
汉克头也不抬，用油腻的抹布擦拭着一个继电器外壳上的铭牌，上面刻着“地球历2157年，第7舰队，勇气号”。“小子，”他粗声粗气地说，“有些东西的价值，不在你的数据库里。它见过猎户座星云的脉冲星，听过柯伊伯带冰粒子的撞击声。这些，你那个扫描仪扫得出来吗？”
铱-7的复眼镜头微微调整焦距，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模式识别。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无法量化此类‘经历’带来的性能提升。但从情感依附角度分析，人类对旧物存在非理性依赖，这可能影响判断效率。”
汉克终于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效率？老子当年开着装这玩意儿的船，你怎么不跟我谈效率？”
铱-7完美的人类面孔依旧毫无波澜：“历史记录显示，与该型号继电器关联度低于5%。”
汉克被噎得说不出话，愤愤地低下头继续擦拭，嘴里嘟囔着：“对牛弹琴……”
铱-7则默默地在他的内部日志里增加了一条：“观察样本Hank-73，表现出强烈的‘路径依赖’及‘象征物情感联结’特征。此特征可能构成其对当前变革产生抵触情绪的核心因素之一。”
在太阳系日益凋敝的民用网络上，一股诡异的娱乐清流却在悄然传播：三体改造人萌化表情包和短视频。
起因是有个基地工作人员偷偷拍下了一段钯-3在观察人类幼童玩耍时的画面。视频里，钯-3那完美却僵硬的面孔，配上他因为分析儿童行为模式而微微偏头的动作，以及那双旋转着星光的眼睛，被网友配上了文字：“震惊！三体高管暗中观察人类幼崽，疑似评估潜在威胁（或者只是想玩滑梯）”。
这个视频火了。紧接着，更多类似的“偷拍”出现：
· 一个三体改造人试图理解为什么人类需要“下午茶”这种低效率的休息仪式，被配上“逻辑崩溃：摄入咖啡因与生产力提升的关联性未达到显着水平”。
· 另一个在基地植物园，面对一株变异的地球玫瑰，其传感器鳞片因为花香化学成分复杂而轻微张合，被做成动图，标签是“三体AI遭遇生物复杂性，系统过载萌”。
· 甚至有人把他们的官方通告里那些刻板严谨的语句截取出来，配上魔性的音乐，做成鬼畜视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