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入完成。角色绑定:无名卒,东魏军。”
冰冷的提示音并非来自耳畔,而是直接在意识核心炸响。
下一秒,谢昭“醒来”。
不是意识清醒,而是被硬生生“砸”进了这具躯壳。
轰!!!
恐怖的声浪首先剥夺了他的听觉,那是无数兵刃碰撞、骨骼碎裂、垂死哀嚎混合成的,足以震碎灵魂的咆哮。紧接着,是气味——浓郁到形成实质粘稠感的铁锈味、粪便的恶臭、尸体腐烂的甜腻,以及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千万人怨念蒸腾而成的血腥雾霭,疯狂地灌入他的鼻腔,冲垮了他的嗅觉系统。
二十五世纪经由AI优化、充满了无菌空气和淡雅信息素的感官记忆,在这股原始、野蛮、赤裸的战争气息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城墙,瞬间崩塌。
【警告:检测到极端环境应激反应。生理指标异常:心率240,血压临界,肾上腺素超标500%……建议立即启动强制镇静程序。】AI健康监测系统在他脑内疯狂闪烁着红光,发出刺耳的警报。
强制镇静?谢昭想冷笑,却发现自己连控制面部肌肉的力气都没有。
他动了动手指,触感反馈而来——是粘稠、温热、带着令人牙酸韧性的东西。视线艰难地聚焦,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由残肢断臂、碎裂甲胄和凝固的暗红色浆块堆积而成的“地面”上。他的手,正深深插在一具腹腔被整个剖开、内脏流淌出来的尸体内部。那温热的触感,源自尚未完全冰冷的肠子。
“呕——!”
来自二十五世纪、习惯了营养液和合成食物的胃部剧烈痉挛,强烈的呕吐欲冲击着喉咙。但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混合着血沫涌上口腔。
他强行压下生理的极度不适,试图抬起头。
视线所及,是地狱。
天空不是蓝色的,而是被一种浑浊的、翻滚着的暗红色雾霭笼罩。那并非云彩,更像是无数血魂怨气蒸腾、凝聚而成的实体。而在这片血色天幕的中央,一双巨大无比、完全由浓郁血光构成的眼眸,正冰冷地、贪婪地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邙山血眸!
河阴血夜时空惊鸿一瞥的预兆,此刻化为了笼罩整个战场的、令人窒息的现实。被那双眼眸注视,谢昭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栗,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攫住了他,仿佛自己不再是拥有独立意志的个体,而是被投喂到这座巨大绞肉场里的一小块微不足道的肉饵。
这就是邙山?这就是东西魏倾尽国力,埋葬了无数精锐的决战之地?
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强行涌入他的意识。属于这个“无名卒”的碎片:对家乡模糊的思念,对军官鞭子的恐惧,对身边同袍昨天还一起分食半块干粮、今天就成了脚下尸块的麻木……这些碎片杂乱无章,却共同指向一个核心——活下去,像野兽一样活下去,哪怕多呼吸一口这血腥的空气。
【社会学分析启动…环境数据采集…模型构建中…】他试图用自己最擅长的工具来理解现状,【当前环境符合高强度古代战场特征,社会结构崩塌,个体价值趋近于零,唯一通行法则为…弱肉强食。规则之瞳本源灼痕共鸣度提升,预警:此役,无正义,唯存亡。】
规则之瞳虽然彻底破碎,但那点融入灵魂的本源,依旧在这片规则浓度高得吓人的时空里,向他传递着最本质的危险信号。
他艰难地想要移动,却发现这具身体沉重得不可思议,多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左腿可能骨折了,肋骨处传来的刺痛提醒着他内伤的存在。这根本不是一个还能战斗的士兵,这只是一个在尸山血海里暂时还未完全死透的残骸。
“嗬…嗬……”旁边一具“尸体”突然发出了微弱的气音。
谢昭猛地转头,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士兵,半边脸被削掉了,露出森白的颧骨和牙齿,仅剩的一只眼睛空洞地望着血色天空,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他还活着,但也仅仅是还“活着”。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仿佛能直接钻入骨髓的鼓声,从战场的某个方向传来。
咚!咚!咚!
鼓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无视了战场上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意识里。
【规则波动检测!】AI系统再次报警,【未知能量场伴随声波扩散!目标指向性明确!】
几乎在鼓声响起的瞬间,谢昭前方不远处,几个原本和他一样蜷缩在尸堆里、试图装死逃过一劫的东魏溃兵,身体猛地一僵!
下一秒,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他们的皮肤下面,仿佛有无数烧红的烙铁在蠕动,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不——!”其中一个溃兵发出凄厉的惨叫,试图爬起来逃跑。
但他的动作只做到一半,整个人就像被点燃的蜡烛,从内而外猛地腾起暗红色的火焰!没有烟雾,只有血肉被极致高温瞬间汽化时发出的“嗤嗤”声。不到两息时间,活生生的几个人,就在谢昭眼前,化作了地上几滩微微扭曲、冒着热气的焦黑人形印记,连同他们身上的皮甲和武器,都一同熔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