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在前朝递了折子,言语虽恭敬,字里行间却透露出想为儿子年富求娶昭慧公主的意思,姿态颇为强硬。
这折子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得胤禛心头烦闷不已。
墨兰听闻消息,便知胤禛心情不佳,特意端了盏新炖的莲子羹前往养心殿开解。
殿内,胤禛正负手立于窗前,眉头紧锁。
见墨兰进来,他揉了揉眉心,语气沉郁地开口:
“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个吧。”
胤禛的手指向桌上的奏章。
墨兰将羹盏轻轻放在案上,接过奏章细细看过后,像是意外道:
“年家要求娶昭慧?”
“皇上要应允吗?”
胤禛转身,目光锐利中带着深深的忌惮:
“公主嫁与谁,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是年家!”
他声音压低,带着冷意:
“他们如今就敢明晃晃地求娶公主,态度如此强硬,焉知以后……会不会想要更多?这门亲事,绝不能成!”
墨兰面上也露出忧愁之色,附和道:
“年家确实不堪嫁。华妃与端妃向来不睦,势同水火。”
“昭慧若真嫁过去,上有华妃这位姑母刻意刁难,下有年家势大,骄横难驯,那孩子往后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胤禛,语气带着探询:
“只是,既要避开年家,又要尽早定下,不知皇上心中可有堪配的人选?早早选定,也好叫年家死心。”
胤禛叹了口气,疲惫地坐回椅中:
“朕一时还想不到。”
“满蒙联姻是旧俗,可如今蒙古各部的王公子弟里,要么年纪不合,要么才德有亏,竟寻不出一个出挑的。”
“昭慧毕竟是朕的长女,朕不愿委屈了她。”
墨兰走近几步,柔声建议:
“也不一定非要拘泥于蒙古。朝中勋贵子弟,或是一些家世清白的青年才俊,亦可择选。”
“臣妾以为,此刻不必过分计较门第高低,只要那孩子自身品性端方,有上进心,能对公主好,便是良配。公主过得舒心自在,比什么都强。”
胤禛闻言,眉头却锁得更紧。
他想到如今朝中大半官员都与年羹尧有所牵扯,属于年党,若从这些人家里选驸马,无异于前门驱虎后门进狼,更是烦躁地挥了挥手:
“朕知道了。让朕好好想想。”
墨兰见他如此,不再紧逼,转而嫣然一笑,将温热的羹盏往他面前推了推:
“好。那皇上就先宽宽心吧。喝盏莲子羹,最是平心静气。”
她语气轻松了些,带着一丝调侃:
“如今虽为昭慧的婚事苦恼些,可细想起来,这也是做阿玛的幸福烦恼,毕竟是给自家疼爱的女儿挑选终身依靠。”
她眼波流转,带着戏谑看向胤禛:
“不过,这样的苦恼,往后还有许多呢。”
“不知道过两年,等我们的小和宜长大了,到了年纪,可能得到她皇阿玛的偏宠,也让您这般殚精竭虑地为她思量未来夫婿?”
听见墨兰这带着醋意又娇憨的玩笑,胤禛脸上的愁绪果然淡去了几分,忍不住失笑,顺着她的话道:
“自然是会。朕最疼的女儿,还是和宜。”
“等到那时,朕必定更要千挑万选,仔细斟酌。咱们的女儿,自是与旁人不一样许多。”
墨兰却故意不依,摸了摸肚子,嗔道:
“那四郎的意思是最疼和宜?这个还未出世的小公主,您就不疼了吗?”
胤禛被她这胡搅蛮缠逗得真正笑了起来,指着她道:
“有了身子的人,脾气果然古怪,一个劲地争风吃醋。”
“朕说错了,都疼!只要是你的孩子,朕没有不疼的道理。”
殿内气氛一时变得温馨和睦。
墨兰又陪着胤禛说了一会儿话,看着他用完那盏莲子羹,才起身告退。
走在回景仁宫的路上,微风拂面,墨兰心下淡然不少。
当初,齐月宾私下找到她,说出要设法引年世兰主动为其侄子向公主提亲的计策时,墨兰还曾担忧此招太过行险,一旦弄巧成拙,反叫年家觉得公主易得。
可齐月宾却坚持如此。
她说,唯有让年家自己张狂地伸出手,才能最直接地触碰到皇上的逆鳞。
于是,前段时间她特意和冯若昭在曹琴默带温宜散步的地方寻了个凉亭聊天。
那日,冯若昭听见曹琴默哄闻温宜的声音,便开口道:
“端姐姐,前儿听皇后娘娘提起,说昭慧要选夫婿了?也是,昭慧快及笄了。”
“听说皇上似乎颇为属意几家新兴的勋贵子弟,觉得他们家风简朴,前途可期。”
曹琴默听到“昭慧公主”、“婚事”几个字,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齐月宾慢条斯理道:
“本宫瞧着,皇上此举,亦是深意。”
“公主下嫁,既是恩宠,亦是纽带。若能结此良缘,那家族便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圣眷必然愈发稳固,地位自然也就更加不可动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