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中太守府的正厅内，烛火跳动得格外急促，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投在斑驳的木墙上，像一群扭曲的鬼魅。厅内的二十余名官员，皆是阆中各县的县令与军中校尉，此刻却个个如坐针毡 —— 有的双手攥紧衣袖，指节泛白；有的低头盯着地面的青砖，不敢与厅中西凉将领对视；还有的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门口的陇山营士兵，那些士兵身着黑铁重甲，手按腰间长刀，眼神冰冷，像一尊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庞羲坐在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边缘的木纹，案上那枚 “阆中太守” 的铜印，此刻却像烙铁般烫手。他深吸一口气，打破了厅内的死寂：“各位同僚，今日请大家来，是有一事相告 —— 我已决定归降西凉军，今后阆中，将与西凉共进退。” 他侧身指向身旁的贾诩与庞德，“这位是西凉军师将军贾诩贾文和，这位是西凉东线主将庞德庞令明，还有中郎将阎行、白马氐首领杨驹。”
话音刚落，厅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一名县令下意识地抬头，刚想开口，却被身旁校尉悄悄拉了拉衣袖，又连忙低下头去。所有人都清楚，“归降西凉” 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 他们这些益州官员，从此便成了 “叛逆”，若刘璋派兵来讨，他们便是首当其冲的靶子。
“放肆！” 一声怒喝突然从人群中炸开，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这位年近六旬的老臣，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却依旧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 他是当年随刘焉入川的旧部，与刘家沾亲带故，更是刘璋亲自派来阆中 “辅佐” 庞羲的，实则是监视之职。
赵韪伸出拐杖，直指庞羲的鼻子，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庞羲！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叛徒！你是刘家的姻亲，却不思报效，反而引狼入室！平日里你拥兵自重，截留赋税，我念在同朝为官的情分上，从未向主公揭发；今日你竟敢背叛益州，投靠西凉蛮夷，你对得起主公的信任吗？对得起阆中百姓吗？”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得厅内官员们纷纷抬头。庞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当众撕下了遮羞布。他猛地一拍案几，站起身来，指着赵韪反驳：“赵韪你个老匹夫！刘璋待我如何，你心里不清楚？我虽是他的姻亲，可他对我处处提防 —— 我请求扩军防御，他说我拥兵自重；我请求减免阆中赋税，他说我截留粮草！这些年，我在阆中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被安上‘谋反’的罪名，这也叫‘信任’？”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积压多年的委屈与愤怒：“你别以为自己是两朝元老就了不起！你不过是刘璋派来监视我的狗！今日我归降西凉，是为了阆中百姓，是为了不再受刘璋的昏庸统治！你若不服，便来与我理论！”
两人剑拔弩张，厅内气氛瞬间凝固。贾诩坐在一旁，始终轻摇着竹扇，眼神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庞羲的声音渐渐嘶哑，他才缓缓抬眼，给了庞德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
庞德会意，猛地站起身来。他身着玄铁重甲，起身时铠甲碰撞发出 “哐当” 一声脆响，震得厅内众人皆是一颤。他大步走到赵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老臣，语气冰冷：“赵大人，口舌之争，毫无意义。庞太守已归降西凉，阆中已是西凉之地，你若识时务，便乖乖归顺；若不识时务……”
“我呸！” 赵韪不等庞德说完，便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我乃大汉忠臣，岂会归顺你们这些西凉反贼！庞羲是叛徒，你们是强盗，我就是死，也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庞德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不再多言。他右手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刀，刀光如闪电般划过空气，“唰” 的一声，鲜血喷涌而出！赵韪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他的身体晃了晃，然后重重倒在地上，鲜血顺着青砖的缝隙快速蔓延，染红了周围官员的衣袍。
厅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 “噼啪” 燃烧的声响。一名县令吓得浑身发抖，手一抖，案上的茶杯 “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碎瓷四溅。另一名校尉脸色惨白，低下头去，不敢看地上的尸体，嘴唇却在不住地颤抖。
庞德将长刀上的鲜血甩在地上，目光扫过厅内众人，语气平静却带着慑人的威严：“还有谁对庞太守归降西凉有意见？可以站出来，我们慢慢说。”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低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刚才赵韪的怒骂还在耳边，可他的头颅此刻就在脚边，温热的鲜血甚至溅到了有些人的鞋尖上 —— 西凉军的狠辣，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可怕。
庞羲看着地上的尸体，心脏 “砰砰” 狂跳。他知道，赵韪一死，他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刘璋若是知道此事，定会将他视作死敌；而西凉军若是不信任他，他也难逃一死。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决绝 —— 从今天起，他只能跟着西凉，一条路走到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