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的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秋菱心头的忐忑。她将怀中的女孩交给春桃,转身便欲跪下请罪。
“不必跪了。”沈澄葭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她已安然落座,目光沉静地落在秋菱身上,“你素来谨慎,今日破例行事,必有缘故。说说看,为何要救这孩子?王岱外室那边又是什么情形?”
秋菱心头一暖,仍坚持深施一礼:“小姐明鉴。”她稳住微颤的嗓音,将安槐巷中见闻快速道来,说到那妇人狠心卖女的场景时,喉间不禁发紧。魏安立在一旁适时补充,说到那伙黑衣死士手段利落时,语气凝重。
沈澄葭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椅柄。秋菱的过往她深知,此刻怎能不明白这番举动背后是痛楚记忆的驱使。
“起来吧。”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念你初心为善,又未露痕迹,此次便不追究。这孩子既然带回来了,便是沈府要担的责任。”
她目光转向春桃怀中那瘦小的身影,声线不自觉放柔,“小姑娘,别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念……念念……”细弱的声音带着未散的哭腔。
“念念,很好听。”沈澄葭唇角漾开浅笑,将一碟糖糕推近些,“春桃,先带她去你屋里,找身暖和衣裳换了,让厨房熬碗热粥,多放些糖。好好照顾着。”
待春桃抱着念念离去,暖阁内的空气陡然沉凝。
沈澄葭眸中暖意尽敛,只余冷静锋芒:“白党手段向来狠绝,此番竟大费周章劫走外室母子,却独独漏下念念,实在反常。”她目光扫过二人,“要么是那外室握着什么要紧把柄,让他们投鼠忌器;要么……便是白党内部起了纷争,有人要留活口当筹码。”
她话音稍顿,眉间蹙起忧色:“眼下最要紧的是,念念留在府中终是隐患。白党若暗中搜寻,难保不会查到踪迹。你们沿途可曾留下破绽?”
“小姐放心。”秋菱立即应道,“奴婢们全程谨慎,伪装身份,走的都是僻静小巷,从后门入府时也避开了人眼。”
“如此便好。”沈澄葭微微颔首,思绪飞转,“但府中人多眼杂,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抬眼看向魏安,决断已下,“京郊和江南都不稳妥。魏安,明日拂晓你就带念念去找陈镖头,让他将孩子藏在送往北疆的物资里,直接安置到青溪镇去。那儿是沈家军眷属聚居之地,最为稳妥。”
“属下明白!”魏安抱拳领命。
“且慢。”沈澄葭叫住他,“咱们府里那两个眼线近日可安分?你们回来时可曾撞见?”
得知张婆子和刘管事已被沈忠借故支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做得周到。秋菱,去告诉沈忠,不仅要看紧他们,还得留意他们近日与外界接触的可疑之处。这两枚棋子,日后或许另有用处。”
她转而看向魏安,吩咐道:“你即刻去寻苏长史,让他加派人手紧盯各城门,尤其是往北疆去的要道,若有异动立刻来报。再让他派人先行一步去青溪打点,就说是军中同袍的远亲,请乡亲们多看顾些。”
“是!属下这便去办!”魏安躬身领命,与秋菱快步退下。
待秋菱与魏安离开,暖阁内重归寂静。沈澄葭独自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愈加密集的雪幕。所有指令已悄然发出,一张针对白党、保护自身、安置弱小的网,正依她的谋划徐徐铺开。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正欲理清这纷乱的线头,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叩叩”两声——是苏文渊有密信送至。
沈澄葭推开一道窗缝,寒风裹着雪粒卷入,一同递进来的还有一枚小巧的竹管。她迅速展开管中的纸条,上面的消息让她精神一振:「通州运河已通,赵衡禀:首批漕粮明日抵京。」
漕粮问题解决,本是天大的好消息,足以暂缓京中粮荒,稳定民心。
然而,沈澄葭捏着这张纸条,指尖却感到一丝冰冷的沉重。漕粮将至,京中局势将暂稳。可那些藏在暗处的对手,那些失了漕粮、又将王岱外室这根线头紧紧攥在手里的人,又岂会甘心就此沉寂?
“此刻,最坐立难安、最恨入骨髓的,怕是东宫里那位吧。” 她抬眼,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宫墙,望向了东宫的方向。“萧济,你会作何反应呢?”
仿佛是回应沈澄葭心中的猜测一般——
东宫寝殿内,一只精美的汝窑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片与茶水四溅开来。
“废物!一群废物!” 太子萧济面目扭曲,胸口因暴怒而剧烈起伏,对着跪在地上的心腹太监厉声咆哮,“一个大活人带着孩子,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能被别人抢先劫走?!本太子养着你们有何用!”
太监抖如筛糠,声音发颤:“殿……殿下息怒!那伙人实在是……是身手太过利落,像是专业的死士,咱们的人根本……”
“死士?” 萧济猛地抓住这个词,瞳孔骤然一缩。能在京城动用死士,且目标也是王岱外室的,还能有谁?是外祖父……?还是母后……?他们为何要瞒着自己?一种被排除在核心圈层之外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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