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七的京城,寒风比往日更烈,卷着细碎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秋菱与魏安乔装成寻常百姓,穿梭在城南的街巷中。自昨日严明下令封锁城门后,他们便按沈澄葭的指令,重点排查城南一带的隐蔽客栈,王岱外室带着一子一女,目标不小,总有迹可循。
“秋菱姑娘,前面就是‘李记客栈’,听说这几日常有生人出入,会不会是白党藏人的地方?”魏安压低声音,指了指前方挂着褪色酒旗的客栈,语气带着几分警惕。他一身短打装扮,腰间别着把短刀,活像个走镖的镖师;秋菱则裹着件灰布斗篷,脸上蒙着半块青纱,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装作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秋菱摇摇头,目光扫过客栈门口:“不像。白党若要藏人,绝不会选这种人来人往的客栈。再往前走走,看看前面那处三教九流聚集的暗巷。”她说着,脚步不停,朝着不远处的“安槐巷”走去。那巷子狭窄幽深,两侧的房屋低矮破旧,常年聚集着些倒卖人口、走私货物的不法之徒,是京城有名的“三不管”地带。
刚走到巷口,就听到一阵细碎的争执声。秋菱与魏安对视一眼,悄悄躲在墙角,探头望去——只见一名穿着粗麻衣裙、头戴裹巾的妇人正站在巷内,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身边跟着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还有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那妇人虽刻意换了朴素衣裳,却难掩周身的华贵气,正是他们要找的王岱外室!
“娘,我冷……”小女孩冻得瑟瑟发抖,小手紧紧抓着妇人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她脸上脏兮兮的,头发散乱,却死死攥着一根快要融化的糖人,糖汁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凝成小小的糖珠。
男孩看着妹妹发抖的模样,悄悄将自己的棉袄下摆往妹妹那边拉了拉,又抬头看向王岱外室,小声道:“娘,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歇歇吧,妹妹快冻坏了。”他虽年幼,却也知道母亲在逃难,只是不懂为何要走得这样急,连妹妹喊冷都得不到安抚。
王岱外室猛地甩开女儿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嫌恶:“哭什么哭!再哭我就把你丢在这里!”她环顾四周,见巷口拐进来一个穿青布夹袄、腰间系着围裙的婆子,那婆子约莫四十岁年纪,脸上堆着精明的笑,手里还攥着个油布包,正是专做人口买卖的张婆子。王岱外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张婆子,这丫头我卖给你,你给我五十两银子,立刻带走!”她平日里养尊处优,对寻常人家的用度毫无概念,只知道银子越多越安全,开口便报了个天价。
“娘!你要把妹妹卖给她?”男孩瞬间慌了,伸手死死抱住妹妹的胳膊,挡在她身前,瞪着王岱外室,“我不答应!妹妹不能跟她走!我们要一起走!”他虽不知道张婆子是做什么的,却本能地觉得这个满脸堆笑的婆子很危险,绝不能让妹妹跟她走。
张婆子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三角眼一眯,当即转身就要走:“夫人您是拿老身寻开心呢?京城里六七岁的丫头,就算长得周正,最多也就值五两银子!这丫头瘦得跟没长开似的,您还敢要五十两?您另寻高明吧!”她说着,脚步都没停,显然是觉得王岱外室不懂行情,懒得再费口舌。
“等等!”王岱外室急了,连忙上前拉住张婆子的衣袖,又回头瞪着儿子,压低声音呵斥:“你懂什么!我们在逃难!带着你妹妹,大家都走不掉!”她见儿子依旧不肯松手,语气又软了下来,蹲下身,凑到儿子耳边,声音带着几分哄骗:“听话,这是权宜之计。张婆子是带妹妹去富人家享福的,那家人有热粥有棉袄,比跟着我们受苦好。等我们安顿好了,娘就偷偷回来接妹妹,到时候咱们一家人还能团聚,好不好?”
男孩看着母亲眼中的“恳切”,又看了看妹妹冻得发紫的小脸,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松开了手。他信了母亲的话,以为妹妹真的能去享福,也怕自己再坚持,会让所有人都走不掉。他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头,小声道:“妹妹,你先跟张婆婆去,等我和娘安顿好,就来接你,你要乖乖的。”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小手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不放。
王岱外室见状,连忙推开儿子,对张婆子道:“你别走!咱们再商量商量!二十两,二十两总行了吧?这丫头看着瘦,却是干净的,养两年就能干活了!”
张婆子甩开她的手,拍了拍衣袖上的褶皱,翻了个白眼:“夫人您还是没睡醒!如今京城里粮价都涨了,谁家还愿意多花钱买个吃闲饭的?最多五两,多一分我都不要!”她知道王岱外室急着脱手,故意压价,等着对方让步。
王岱外室看着巷口偶尔走过的行人,心中愈发慌乱,再拖下去,说不定会被官差发现。她狠狠瞪了一眼缩在一旁的女儿,咬牙道:“十两!不能再少了!这丫头我养了这么多年,总不能白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