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凯文、庄姜、爱莉希雅、华、苏、科斯魔等人以最快速度赶到F市边缘的惨烈废墟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预想中惨烈搏杀的画面并未出现。
弥漫着硝烟与辐射尘的焦土上,一个高大、压抑着无尽狂暴气息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地从废墟深处走来。
千劫。
他周身肆虐的暗红色能量尚未完全平息,灼热的气浪扭曲着他周围的空气,脚下焦黑的大地在他每一步踏落时都微微融化。
而在他怀中,正横抱着昏迷不醒的樱。
粉发的少女如同被风雨摧折的樱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触即碎。
殷红的血迹从她嘴角蜿蜒而下,在她素净的脸颊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痕迹。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那柄从不离身的太刀也不知所踪,显然在之前的战斗中承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但她的身体被千劫以一种近乎笨拙却又异常小心的姿态护着,那双足以撕裂大地的手臂此刻却化作了最坚固的壁垒,为她隔绝了周围一切恶劣环境的侵扰。
众人立刻严阵以待,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千劫身后的废墟,寻找着那个预料中无比棘手的敌人——侵蚀之律者的踪迹。
庄姜率先一步上前,他的声音因紧张和之前的全力爆发而略带沙哑:“劫哥,侵蚀之律者?”
他的眼神锐利,心灵感应已如蛛网般铺开,却并未捕捉到任何属于律者的强大或诡异的精神波动。
千劫的脚步停下,面具下的视线扫过众人,那目光即便隔着头盔也仿佛带着灼烧感。
他冷哼一声,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未尽的暴戾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
“已经被我撕碎了。”
他言简意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
“撕碎了?”
华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清冷的脸上满是错愕。
苏微微蹙眉,感知能力全力延伸,但反馈回来的信息与庄姜无异——除了这片废墟本身的死寂与惨烈,并无活着的律者能量源。
科斯魔沉默地站在稍远些的地方,目光在千劫和樱身上停留片刻,又警惕地看向四周,似乎也难以相信。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辐射尘在扭曲光线中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
众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问号。
就这么……结束了?
那个能操控全球核武库,瞬间将一座大都市化为炼狱的恐怖存在,在千劫单枪匹马冲过来这短短时间内,就被……撕碎了?
凯文从众人身后走出,他那冰封般的脸庞上罕见地出现了片刻的凝滞和沉思。
他看了看千劫怀中重伤的樱,又看了看千劫身上那纯粹是因愤怒而爆发、并非经历苦战后残留的狂暴能量,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静:“我们是否……陷入了一个思维定式?”
他的话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之前的律者,无论是引发引力奇点的岩之律者,拥有六颗核心;还是被崩坏意识直接操控,焚尽大陆的炎之律者;亦或是诡秘难缠、拥有四核心的千人之律者……它们都强大到令人绝望,迫使我们必须付出惨烈的代价才能战胜。”
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扫过每一位英桀。
“这连续的苦战与牺牲,或许让我们下意识地认为,每一位律者,都必然拥有足以灭世的力量,都必须经历九死一生的血战才能抗衡。但……也许侵蚀之律者,其恐怖之处更在于其诡异的能力和对人类文明造物的绝对掌控,而非其正面的战斗能力?”
庄姜闻言,心中猛地一震。
是了!
侵蚀律者或许很强,但是没有被崩坏意识强化,也没有获得多颗核心,所以在场的每一位都能轻易的抹杀它。
千劫凭借其绝对的力量和暴怒,在律者或许还未完全适应正面战斗、或者其本体确实相对脆弱的情况下,将其瞬间毁灭,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一股更深的、冰冷的寒意却瞬间攫住了庄姜的心脏。
如果……如果侵蚀之律者的威胁以这样一种近乎“乌龙”的方式被解除了,那么接下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爱莉希雅。
按照“剧情”,在侵蚀之律者之后,紧接着就是……就是第十三律者,也就是……爱莉希雅她的……“落幕演出”!
他的眼神复杂无比,担忧、恐惧、以及一丝不愿面对的痛苦清晰可见。
爱莉希雅似乎感受到了他灼热的视线,也察觉到了因凯文的分析和千劫的“捷报”而变得有些微妙和沉重的气氛。
她脸上那惯常的、如春日阳光般明媚的笑容微微收敛,粉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但很快,她唇角重新扬起弧度,似乎想要开口,用她特有的方式缓和这凝重的气氛——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楚的吸气声,从千劫的怀中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樱,醒了。
她纤长的睫毛如同受伤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每一次颤动似乎都耗尽了力气。
她艰难地、一点点掀开眼帘,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眸最初蒙着一层涣散的水雾,充满了茫然与未散的痛楚。
但仅仅片刻之后,那层迷雾被强烈的意志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般涌上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恐慌与急切。
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浑身撕裂般的剧痛,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冰凉的手指死死攥住了千劫臂甲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律者……”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燃烧生命般的执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颤抖的心尖上挤出来的,“侵蚀之律者……是铃吗?求求你……告诉我……不是她对不对?!”
那个名字——“铃”,从她苍白的唇间吐出时,带着无法形容的珍视与恐惧,仿佛是她破碎的世界里仅存的、最珍贵的琉璃,稍一触碰就会彻底粉碎。
她的眼中盈满了绝望的希冀,那是一个姐姐在深渊边缘,为自己妹妹发出的、最后的祈祷。
千劫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
他低头看着怀中那双死死盯着自己、仿佛要将他的面具看穿的眼眸,那里面盛满了太多的恐惧与恳求。
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近乎粗声粗气的、却莫名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意味的语气哼了一声:“不是那个小鬼。”
这短短的五个字,如同划破厚重乌云的阳光,如同赦免的圣谕。
樱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般,彻底软了下去。
一直强提着的那口支撑着她意识不散的气,终于松了。
她无力地靠回千劫的胸膛,闭上双眼,两行清泪再也无法抑制,顺着她沾染着血污和尘土的苍白脸颊滑落,滴在千劫暗色的臂甲上,留下微小的湿痕。
那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极致的恐惧过后,如释重负的宣泄。
“太好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如同梦呓,嘴角却艰难地、微微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那是一个破碎却无比真实的笑容,“不是铃……太好了……”
她的妹妹,是安全的。
她豁出性命去守护的至宝,完好无损。
只要确认这一点,身躯上的痛楚,濒死的虚弱,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她做到了。她履行了作为姐姐的誓言。在庄姜的帮助下,她的铃,没有变成律者。
现场的气氛因这个答案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樱那份源于血脉亲情的、不顾一切的守护与庆幸,像一阵带着悲悯的微风,暂时吹散了因千劫轻易解决律者所带来的荒诞感,以及随之而来的、对下一位律者的沉重预期。
但那份潜藏在平静下的暗流,尤其是庄姜看向爱莉希雅时那无法掩饰的、深沉的忧虑,并未真正消失,只是暂时被这片刻的温情与释然按捺了下去。
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辐射尘,投下斑驳而惨淡的光影,照亮了这片死寂的废墟,也照亮了千劫怀中,那位因为守护了最重要之人而露出欣慰笑容的姐姐,那带着泪痕的苍白侧脸。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阴云,已然无声无息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谁也没有注意到。
在千劫身后那片死寂的、被狂暴能量彻底犁过一遍的废墟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异动正在发生。
那本应是侵蚀之律者被彻底毁灭、核心也随之湮灭的地方。空气因高温而扭曲,地面残留着暗红色的能量余烬,一切似乎都在诉说着终结。
然而,就在那片焦土之上,一枚原本应该彻底碎裂、失去所有光泽与能量的暗紫色核心碎片,其上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纹,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悄然蔓延。
不是整体的崩解,而是……一种诡异的分裂。
仿佛拥有某种不为人知的顽强生命力,或者遵循着更深层、更隐秘的指令,那枚核心碎片在无声无息中,一分为二。
其中稍大的一块,颜色迅速变得灰暗,能量波动彻底沉寂下去,如同燃尽的死灰,与周围的废墟残骸再无区别,静静地躺在焦土之中。
而另一块稍小的碎片,却诡异地维持着一丝极其内敛的、几乎无法被任何现有探测手段察觉的微弱光泽。
就在它彻底分离完成的瞬间,其旁边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了一圈肉眼完全无法看见的、细微到极致的“褶皱”。
一个微型的、极不稳定的虫洞,凭空出现。
它存在的时间短暂到以毫秒计,没有任何能量外泄,没有引起任何空间波动警报,甚至未能搅动周围一毫克的辐射尘。
那块较小的核心碎片,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引力牵引,缓缓地、垂直地坠入了那圈空间褶皱之中。
虫洞在其没入的瞬间便悄然弥合,空间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这块承载着“侵蚀”之力的碎片,踏上了无人知晓的、跨越时空的漫长旅程。
它将在虚空中漂流,等待,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在一个未知的时间,一个未知的地点,被一个有着与樱同样粉色长发还在等待姐姐的女孩偶然拾起……
那将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了。
但此刻,F市边缘的废墟上,无人知晓这个悄然发生的秘密。
众人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劫后余生的樱身上,集中在千劫那令人震惊的战绩上,更集中在因凯文话语而引发的、对下一位律者——那按照顺序即将登场的“终焉”之前最后一位律者——的沉重思虑上。
科斯魔锐利的目光扫过千劫身后的广阔废墟,他的感知告诉他那里除了毁灭的死寂,再无任何生命或高能量反应。
他沉默地收回视线,默认了侵蚀之律者已被彻底消灭的事实。
阳光依旧惨淡,辐射尘依旧在无声飘落。
樱的泪水还在流淌,但她的嘴角带着释然的微笑。
爱莉希雅看着樱,眼中充满了温柔的怜惜,但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庄姜深吸了一口带着焦糊味和辐射尘的空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爱莉希雅身上移开,落在远处那片刚刚吞噬了一颗律者核心碎片的废墟上,一股莫名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危机,真的结束了吗?
或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而言,侵蚀之律者的威胁确实解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