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中,她正对着这些笔记琢磨如何转化为符合当朝语境的“策论”,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得能掐出水的声音,像春日里第一声莺啼撞碎了宁静。
“安安!我的好安安!你再不开门,我就要拆了你这院子的门槛啦!”
话音未落,朱漆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火红身影裹挟着香风冲了进来。
林清澜今日穿的海棠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走动时裙摆翻飞,金线绣的蝴蝶仿佛真要振翅飞走;
头上飞仙髻梳得一丝不苟,鬓边垂落的珍珠串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而那支楚逸亲手打磨的羊脂玉簪,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簪头雕刻的并蒂莲栩栩如生——
这模样,活脱脱是从《东京梦华录》里走出来的待嫁贵女,连眉宇间都飘着蜜甜的气息。
“清澜姐姐,还是这般风风火火。”
花念安刚起身,就被林清澜攥住了手腕。
好友的指尖带着暖意,力道却不小,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个遍,眼眶瞬间红了一圈,连声音都带了点鼻音:
“瞧瞧这脸,都瘦得尖了!定是外面的吃食不合口,每日赶路累坏了!快让我摸摸,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怕疼?”
说着就伸手去捏她的脸颊,动作熟稔得像是摘花一样。
花念安被这毫不作伪的关切暖得心头发烫,任由她摆弄着,笑着打趣:
“我又不是瓷娃娃,哪能这么娇气?
倒是你,”
她目光落在那支玉簪上,故意拖长了语调,
“这簪子瞧着像是上次看的的那个‘有心人’做的,怎么,现在都不藏着了,舍得带它出门了??”
林清澜的脸“唰”地红透了,像熟透的樱桃,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玉簪,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可嘴角却翘得老高,连声音都软了下来:
“就你眼尖!这是楚逸那木头自己琢磨的,他说……他说玉能护平安,雕并蒂莲是盼着咱俩都能顺遂。”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我本来没打算戴这簪子的,都是楚逸那家伙搞的鬼,安安你知道吗,他真的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
我跟你说,就上次他回京左看看右看看我的发髻,没看到簪子,他就在大庭广众下问我是不是不满意这门婚事?
你都不知道,当时大厅里一瞬间都安静了,都在等我回答。
你让我怎么说嘛?
我都问他怎么会有这个问题,他就说,他亲手做的簪子都没见我戴上。
我都解释了,因为我怕它坏了。
但他就觉得我不戴我不喜。
没办法咯,现在我娘天天都盯着我的发髻,让我戴着才行。
不过我自己也确实喜欢”
说着,她拉着花念安坐到榻上,挥退了端茶的丫鬟,凑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起定亲后的琐事。
“前几日两家走纳征礼,楚逸扛着聘礼进府时,脸都红到脖子根了,我爹故意逗他
‘以后清澜就交给你了’,
你猜他怎么着?
他居然紧张得同手同脚,差点摔了聘礼箱!”
林清澜边说边模仿楚逸僵硬的动作,逗得花念安笑出了声。
“还有选嫁衣,我原本想选月白色绣玉兰,他却非要我选正红色,说‘娶妻当穿正红,才显得郑重’,你说他是不是老古板?”
她嘴上抱怨着,眼底的甜蜜却藏不住,像浸了蜜的糖水,快要溢出来。
“不过说真的,”
林清澜忽然收起玩笑神色,语气里满是骄傲,
“楚逸近日随七皇子办差,去整顿漕运,据说查出了好几处贪腐,还制定了新的漕运章程,连皇上都在朝堂上夸他‘有勇有谋,可堪大用’呢!”
她攥着花念安的手,眼神亮晶晶的,“安安,你说我是不是捡到宝了?”
花念安含笑点头,真心为好友高兴。
她想起现代读《宋史》时,见过不少因权责不清导致漕运积弊的记载,楚逸能在短时间内整顿漕运,足见其能力与魄力。
“你何止是捡到宝,简直是挖到了‘稀世珍宝’。”
她打趣道,
“以后楚将军步步高升,你就是人人羡慕的将军夫人了。”
“呸呸呸,什么将军夫人,”
林清澜娇嗔着拍了她一下,忽然话锋一转,凑到她面前,眼睛里满是狡黠,
“说回你,这一路游学,就没遇到什么‘有趣的人’?比如……像楚逸那样,能让你心动的?”
她特意把“有趣的人”四个字咬得极重,还朝花念安挤了挤眼睛,那模样活脱脱是个八卦小雷达。
花念安的心猛地一跳,脑海中瞬间闪过苏文瑾在江南书院与她论《论语》时的温文尔雅,
秦锐在青川抗洪时扛着沙袋的爽朗模样,
还有谢珩在院子里的那一晚,想起他给她写信的信纸的温度……谢珩没有陪自己出去,却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这些片段像走马灯似的闪过,却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她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用杯沿挡住嘴角的笑意,淡然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