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港在暮色中苏醒。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柴油与货轮铁锈的气息,在巨大的港口上空盘旋。起重机的钢铁臂膀在渐暗的天色中划出冷硬的弧线,货轮低沉的汽笛声穿透喧嚣,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黑瞎子操控着那辆不起眼的标致,如游鱼般混入港区外围的车流。车速被刻意压得很低,车窗微降,他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周围,实则将每一个监控探头的位置、每一队巡逻人员的节奏都刻入脑中。
“不太对劲。”他轻声说,手指在方向盘上无声敲击,“常规安保没这么密。有些‘眼睛’不像官方的。”
后座阴影里,张起灵微不可察地颔首。他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紧抿的唇线和线条利落的下颌。
(周舟的意念如无形的水银,以车辆为中心向外铺展):‘系统520扫描完成。港区电磁环境复杂,发现十七个异常高功率监控点,分布规律符合专业布控模式。没有检测到‘范式加密’信号,但存在三个未识别的低强度加密频段。’ 他的汇报冷静而迅速,‘建议:分头行动,降低风险。’
张起灵抬眼,与后视镜中黑瞎子的目光一触即分。
“你留守。”他对黑瞎子说,声音低沉,“策应。”
黑瞎子咧嘴,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明白。老地方,老规矩。”他熟练地将车拐进一个废弃仓库旁的阴影里,这里视野开阔,且有两条随时可以撤离的路线。
张起灵推门下车,瞬间便融入了港口杂乱的人流。他步履寻常,姿态放松,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旅客,唯有周舟能感知到他周身肌肉处于何种精妙的警戒状态。周舟的意念紧紧依附在张起灵身上,同时保持着与黑瞎子的连接。
‘目标筛选完成。’周舟的意念如同最精准的导航,‘符合基本条件的船只有三艘。优先排查‘太平洋贸易者号’与‘金雀花号’。’
张起灵依言转向目标泊位。在靠近“太平洋贸易者号”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
“气味。”他的声音通过周舟的意念传来,轻若耳语,“墓土,混着……防腐植物的酸腐。”
(周舟立刻调取数据):‘这条船上一航次自埃及亚历山大港返航,官方记录为仿古石雕与棉纺织品。气味吻合度78%,怀疑夹带古物。’
风险过高。张起灵毫不犹豫地转向下一个目标。
“金雀花号”的状况更为诡异。甲板上的水手看似懒散,眼神却过于锐利。张起灵敏锐地捕捉到两个正在抽烟的船员手臂上,粗糙的航海纹身下掩盖着某种扭曲的、类似衔尾蛇的疤痕组织。
(周舟迅速得出结论):‘船员背景复杂,疑似与某个隐秘教派有关联。风险系数极高。’
连续两个目标被排除,空气仿佛凝滞。港区的灯光次第亮起,在张起灵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就在此时,一段模糊的对话碎片被周舟捕捉——
‘……‘信天翁’已靠泊,C-7。老规矩,午夜装货,天亮前离港。目的地……津港。’
‘信天翁号’?周舟的数据库飞速运转,‘利比里亚注册,船东信息高度模糊。航行记录……过于干净了。几乎没有违规,这在马赛港极不正常。’
张起灵的目光投向C-7泊位。那艘名为“信天翁”的散货轮静卧在夜色中,船体线条流畅,保养得甚至过于精心。船员行动高效沉默,透着一股与普通商船格格不入的纪律性。
“太干净了。”张起灵低语。在这片被欲望与罪恶浸透的港湾,过分的洁净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黑瞎子的声音通过周舟传来,带着玩味的警惕:“要么背后有大佛,规矩森严;要么……他们运的东西,或者他们自己,邪门到让那些臭鱼烂虾都不敢沾边。”
张起灵沉默地观察了片刻。这艘船散发着一种隔绝于周遭污浊的“场”,危险,却也可能成为最意想不到的保护伞。
“风险与机会。”他最终道。
周舟立刻进行推演:‘如果我们能悄无声息地上去,不与他们产生任何接触,借助其直达天津的航线,成功率67.4%。关键在于登船时机的绝对精准,可以利用我的隐匿能力。’ 他顿了顿,提出核心方案,‘由我独自登船。我的体型和隐身能力是最佳掩护。找到安全角落后再做打算。’
这是最稳妥的方案。张起灵和黑瞎子进入空间,由无法被看见的周舟负责潜入和导航。
计划在瞬息间敲定。他们放弃了所有常规选择,将赌注押在这艘神秘的“信天翁”上。
张起灵借着阴影的掩护,迅速返回车内。在确定四周无虞后,周舟意念微动,将张起灵和黑瞎子一同收入了灵泉空间。车内瞬间只剩下空气。
巴掌大小的周舟,处于绝对隐身状态,别人看不见也碰不到他,他无需借助任何阴影掩护,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如同一个不存在的概念,朝着C-7泊位“走”去——他的小短腿迈得飞快,栏杆缝隙、杂物堆叠的角落,都是他畅通无阻的路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