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眉。
当那张脸从破碎的流光面罩下显露时,李承渊的本源,那融合了掠夺、看守、监察三股至高力量的意志聚合体,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震颤。
不是因为那张脸代表的美,也不是因为曾经故事里的惊才绝艳。
而是因为,“庆余年”这三个字,是他身为“李承渊”这个独立个体,最底层的逻辑基石。是他区别于这个宇宙所有存在的、独一无二的印记。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带着记忆的异乡来客,一个闯入棋盘的变数。
可现在,这个本该只存在于他记忆中的女人,却以议会裁决者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一个荒谬到让他灵魂发冷的猜测,不受控制地浮现。
如果……如果那段关于庆余年的记忆,也和“词条掠夺系统”一样,只是“源”提前编写好,植入他灵魂深处的程序呢?
那他,究竟是谁?
这刹那的失神,这瞬间的自我怀疑,是他踏上这条掠夺之路以来,第一次出现的、最致命的破绽。
也就在这一瞬间。
一道全新的、完整的、充满了绝对掌控力的意志,无声无息地降临。
并非之前那个带着疲惫与算计的“实验者”。
这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
“源”的真身,出现在战场之上。
他依旧是李承渊的样貌,黑发黑眸,但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属于李承渊的平静与疯狂,只有俯瞰众生的淡漠。
“干得漂亮,另一个‘我’。”
他看向李承渊,口吻中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赞赏。
“你成功地让‘钥匙’自己送上门,还用一种我都没想到的方式,帮我打开了她的锁。”
话音未落。
无数道漆黑如墨的因果锁链,从虚无中凭空浮现。它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群,瞬间将那个因逻辑崩溃和能量反噬而陷入宕机状态的“叶轻眉”,捆了个结结实实。
“我的‘缺陷’,从来不是无法创造。”
源看着那张被锁链捆绑的、空洞死寂的脸,平静地揭开了贯穿一切的终极谜底。
“是议会刻在我本源上的‘枷锁’,它让我无法吞噬其他宇宙的本源,将我永远禁锢在他们的规则之内。”
“而解开它的‘钥匙’,就是一位高阶裁决者的权限核心。”
他转过身,淡漠的目光扫过因真相而彻底呆滞的李承渊,和已经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状况的沉默君王。
“我不是要创造生命。”
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完成旷世布局的愉悦。
“我是要……钓鱼。”
李承渊懂了。
一百零八个分身是鱼饵。
他这个最强的分身,是用来吸引议会注意力的、最香的那个鱼饵。
而女裁决者,这条被引来的大鱼,才是“源”真正的目标。
所谓的“混沌创生”概念,那个啼哭的婴儿,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让李承渊拥有撬动议会规则、打开“锁”的杠杆。
从头到尾,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疯狂,都在对方的剧本之上。
沉默君王看着这一幕,那万古不变的心境,已经被名为“荒诞”的情绪彻底填满。他自以为是棋盘边缘的蛰伏者,却不知整个棋盘连同棋手,都只是别人渔网中的一条鱼。
“议会的大部队很快就会抵达,这个宇宙……要完了。”
源宣布着最后的结局,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天气。
他伸出手指,分别指向三个方向。
“她是‘钥匙’。”手指指向被捕获的“叶轻眉”。
“我身上的‘枷锁’是‘锁’。”手指指向自己。
“那个新生的‘创造’概念,是启动能量。”手指指向那块正在发出微弱光芒的世界残骸。
最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与李承渊如出一辙的疯狂笑容。
“而我藏在宇宙尽头的‘演算核心’,是一艘能跳跃到一切之外的‘船’。”
“现在,我们玩最后一个游戏。”
他的目光,锁定在李承渊和沉默君王身上。
“你们两个,加上她,谁能帮我启动这艘船,谁就能活下来。”
这根本不是游戏。
这是献祭。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是启动那艘“船”的燃料!
不等李承渊和沉默君王做出任何反应,“源”的力量轰然爆发。
那不再是单纯的掠夺,而是一种凌驾于所有法则之上的、定义一切的绝对权柄。
他竟开始强行拖动整个“最初之海”!
连同海中的李承渊、沉默君王、被俘的“叶轻眉”以及那个啼哭的“新生”残骸,所有的一切,都被一股无可抗拒的蛮横力量所裹挟,化作一道巨大的流光,朝着那个隐藏在宇宙最深处、代表着最终逃生希望的【演算核心】坐标,强行跃迁而去。
这不是一场竞赛。
这是一场被绑架的、通往最终舞台的押送。
在被强行拖拽、穿越无数光怪陆离的破碎时空的途中,李承渊看着那张被锁链捆绑的、熟悉又陌生的脸,灵魂深处的迷惘,几乎要将他吞噬。
也就在这时。
那个一直发出微弱啼哭的“新生”概念,第一次停止了哭泣。
它散发出的光芒,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柔和地笼罩了在场的所有四个“人”——李承渊、“源”、沉默君主,以及被俘的“叶轻眉”。
一个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方的、稚嫩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在四人的灵魂最深处,同时响起。
“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