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强光中，李承渊没有回答海棠朵朵的问题。
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穿透了被光芒照得雪亮的停机坪，穿透了无数正在自我攻击的清理者残骸，死死锁定在神庙圆环的最中心。
那个地方，在能源被他强行剥夺后，不但没有暗淡下去，反而亮起了一种更加危险的、脉冲般的红光。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要来了。
那个被他夺走了能源、戏耍了一通的AI，并没有死。
一个失去了武器的程序，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
“确认威胁等级：最高。”
浩瀚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它不再通过精神链接，而是从神庙的每一个角落，通过广播系统，以物理的方式震动着空气。
“外部清除协议无效，启动内部净化程序。”
“唤醒……‘守护者’。”
随着AI的话音落下，神庙最中心，一个直径超过千米的、从未打开过的巨大圆形舱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旋开。
停机坪上那足以烧熔钢铁的强光，在那个洞口面前，也显得黯淡无光。
洞口之内，是一片绝对的黑暗。
黑暗的中心，没有机器，也没有人。
只有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近似人形的能量体。
它没有五官，没有肢体细节，只是一个发光的人形轮廓。
这个光人，被一个由无数透明水晶棱柱构成的复杂牢笼，死死地禁锢在原地。
AI的声音，这一次，直接从那个光芒人形的体内传出，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威严。
“此地非神庙。”
“此地，乃‘一号实验场’之观察哨。”
“汝之行为，已严重污染实验环境。”
海棠朵朵听着这些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词汇，心头升起一股比刚才面对“欧米伽协议”时更加深沉的寒意。
实验场？观察哨？
李承渊的脸色，第一次有了变化。
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在“神庙”的眼中，到底算什么。
一个巨大的培养皿。
而他们所有人，从帝王将相到贩夫走卒，都只是培养皿里的微生物。
“守护者协议启动。”
AI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宣判了最终的结果。
“将对一号实验场，执行最终灭-菌程序。”
“一切生命体，将被重置为初始状态。”
李承渊立刻明白，AI的目标不是他。
它知道在“现实锚点”里杀不死自己。
所以，它要杀了下面那个世界。
用整个星球的生命，来威胁他这个唯一的“病毒”。
就在这时，李承渊的【世界管理员】权限，让他与这个世界的连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
他的视野，猛地一转。
不再是冰冷的太空和神庙，他“看”到了地面上的景象。
……
庆国，京都，皇城，御书房。
范闲一把从信使手中夺过那份用火漆封死的八百里加急密报。
信使的脸上还带着血污和无法消散的惊恐，他从南境前线一路跑死七匹马，才把这封信送到。
范闲撕开火漆，展开信纸。
信是叶重亲笔所书，字迹却潦草无比，好几个地方都被力道划破了纸张，可以想见写信人当时的心情是何等焦急与震动。
信上的内容，让范闲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京畿三大营，十万精锐，南下平叛，本该是雷霆万钧之势。
可在大军抵达青州城下时，一切都变了。
叛军的城墙上，没有滚石，没有擂木，没有弓箭手。
只有数十台造型怪异的、一人多高的金属巨弩。
那些巨弩射出的，不是弩箭。
是一种带着蓝色电光的金属尖刺。
信中写道：
“此物射出，迅若奔雷，声如霹雳。城墙触之即塌，军阵中之，则士卒骸骨无存。一击之威，可破我百人重甲方阵。”
“我军已强攻三日，伤亡过万，寸步难行。”
叶重在信的末尾，用血红的朱砂，写下了最后一行字。
“此物非凡人能造，军心已乱，请监国定夺！”
范闲拿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手却感觉有千斤之重。
他走到墙边那幅巨大的庆国地图前，目光落在南境那片已经被标红的青州、云州、越州之上。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场趁火打劫的内乱。
他本以为，这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
可现在，他明白了。
李承渊在天上，干着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那个被他哥激怒的“神”，没有闲着。
它在凡间，给那些叛乱者，递去了足以毁灭一切的刀。
天上，地下。
两个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