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
李承渊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让你来选。
选一个新的皇帝。
范闲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李承渊,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此刻在他眼中,比地上那个衰老疯癫的庆帝,更像一个怪物。
这是什么?
赏赐?
还是羞辱?
太子李承乾和二皇子李承泽,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他们僵硬地转过头,两双眼睛,死死地盯在范闲身上。
前一刻,他们还在盘算着如何讨好李承渊,如何成为他手中的傀儡。
这一刻,他们发现,自己的生杀大权,竟然被交到了他们最瞧不起的私生子,范闲的手里。
“范闲……”
太子李承乾喉结滚动,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范闲,你我兄弟一场,从小……孤就对你颇为照拂。父皇如今……如今龙体不安,国不可一日无君,长幼有序,乃是天理。你……你可要三思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让男女察觉的颤抖,话语里的拉拢和威胁混杂在一起。
二皇子李承泽的反应更快。
他上前一步,站得离范闲更近。
“范兄!”他直接改了称呼,语气恳切,“你我乃是知己!过往种种,皆是误会。你若助我,我登基之后,你便是监察院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范家的荣耀,将超越以往任何时候!”
他直接开出了价码,赤裸裸的交易。
皇后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们,像狗一样去乞求范闲,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冲垮了她的理智。
“范闲!”她尖叫起来,手指几乎要戳到范闲的脸上,“你这个贱种!你和你那个贱人娘一样!都是来祸乱我李家江山的!你敢!你敢选任何人,本宫……本宫诛你九族!”
疯癫的诅咒,在安静的大殿里回荡。
却没有任何人理会她。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真正能决定一切的,是龙椅旁边,那个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的男人。
范闲没有看太子,没有看二皇子,更没有看那个歇斯底里的皇后。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李承渊身上。
“我不选。”
范闲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这是你的战利品,你的江山,你的游戏。你想让谁当皇帝,就让谁当。与我无关。”
他拒绝了。
他拒绝了这个看似泼天,实则淬毒的权力。
他不想再当任何人的棋子。
太子和二皇子闻言,脸色同时一变。
拒绝?
这对他二人来说,是最坏的结果。
这意味着,决定权又回到了那个深不可测的李承渊手里。
李承渊看着范闲,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回答。
“与你无关?”
李承渊走下台阶,来到范闲面前。
“你以为你拒绝,就能置身事外?”
“陈萍萍在北城门外等你,叶重的人已经把他围住了。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了保住京都,为了保住你母亲留下的念想,也为了……保住你。”
李承渊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范闲的心上。
“你现在冲出去,就算救下了他,又能如何?”
“一个没有皇帝的京都,一个权力真空的庆国,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李承渊的声音很平淡,却让范闲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太子和二皇子会为了皇位,在京都掀起血战。各路藩王会拥兵自重,北齐和东夷城会趁虚而入。”
“到时候,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你心心念念要守护的京都,会变成一座炼狱。你的妹妹,你的妻子,你所有的亲人朋友,都会在这场混乱中被撕成碎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今天的‘与我无关’。”
李承渊停顿了一下,看着范闲骤然发白的脸。
“你不是想当个孤臣,守护这片江山吗?”
“现在,机会就在你面前。”
“选一个皇帝,定下新的秩序。然后,你才能去救你想救的人,做你想做的事。”
“这,不是我的游戏。”
“这是你的责任。”
范闲的身体晃了一下。
责任。
这两个字,比山还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承渊说得对。
他不能走。
他走了,京都就乱了。
他一直想要守护的一切,都会在他转身之后,化为泡影。
他看着太子,又看看二皇子。
太子李承乾,懦弱无能,却是正统。他上位,朝局或许能暂时安稳,但长久来看,他守不住这个国家。
二皇子李承泽,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他上位,或许能镇住各方势力,但他对自己的忌惮和仇恨,只会比庆帝更深。自己和监察院,绝不会有好下场。
这根本不是选择。
这是两杯毒酒,一杯见效快,一杯见效慢。
范闲的额头渗出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