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气氛沉凝。银霜炭无声燃烧着暖意,却驱不散李道宗和杨缘海心头的重压。
两人垂手肃立,目光低垂,心中仍在激荡着朝堂上的风波和对女帝召见的种种猜测。
女帝沐婉晴端坐龙案之后,冕旒已除,露出那张精致却带着疲惫与一丝决绝的容颜。
她目光扫过两位肱骨之臣,没有虚与委蛇的客套,声音清冷而直接:
“李卿,杨卿,今日朝堂之上,二位赤诚直言,仗义执言,朕心甚慰。”
李道宗和杨缘海连忙躬身:“臣等本分,不敢当陛下赞誉。为朝廷计,为边关将士计,臣等义不容辞。”
女帝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御书房右侧那片被书架和帷幔隔开的僻静角落。
“今日召二位前来,不止为慰勉。另有一人,朕想引荐于二位。”
女帝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
“苏晨,请出来见见吧。”
话音落下。
那帷幔被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
一个身着洗蓝色布袍、身形颀长的青年,迈着略显慵懒的步子,从那阴影中走了出来。
李道宗和杨缘海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年轻,这是他们的第一印象。
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俊,甚至带着几分未经风霜的青涩感。长的非常帅气。
与御书房的庄重威严、与他们这些久历宦海的朝廷重臣,显得格格不入。
青年走到龙案前不远,既未行臣子大礼,也毫无卑躬屈膝之态。
只是对着女帝微微颔首,便自报家门,语气随意得像是在介绍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在下苏晨,现挂名在皇宫藏书阁旧书楼,当个小小的编修。”
苏晨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视线在李道宗和杨缘海身上一扫而过。
“唔~勉强也算陛下身边,一个出馊主意的狗头军师吧。”
狗头军师?
李道宗眉头骤然紧锁!这小子什么来路?
面对当朝尚书、国之重臣,竟如此轻慢无状?
杨缘海眼神则更加锐利,如同鹰隼般审视着苏晨,试图从他身上找出隐藏的力量。
女帝似乎对苏晨的态度习以为常,并未出言呵斥。
只是接着他的话,用一种清晰的、仿佛要将某些隐秘彻底揭开的口吻说道:
“苏编修虽言语不拘小节,然其建言献策,于朝局或有大益。”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李道宗和杨缘海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前些日子解北境燃眉之急那笔银子……”
“便出自苏编修之策。”
“七日五陵,三百二十万两白银,是他为朕献上的计策!”
轰隆!
如同惊雷在两人脑海中炸响!
虽然他们早有心理准备,隐隐猜到女帝那笔巨款来源蹊跷,必然与皇陵有关。
但此刻被女帝亲口证实,并直指眼前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编修,就是主谋时。
一股寒意瞬间爬满了他们的脊背。掘皇陵?
七日五陵?!
这是何等丧心病狂。冒天下之大不韪。简直是把整个大周王朝架在火上烤的亡国毒计。
竟……竟是他出的?
苏晨并没有反驳女帝的话,苏仿佛没看到他们脸上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神情平静,甚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淡漠,接着女帝的话补了一句:
“还有吩咐你们江北赵家、杨家,去江南偷偷摸摸、蚂蚁搬家一样收粮食那条计策……”
“也是我让陛下这么安排的。”
“化整为零,五石十石的抠,绕远路运回来,再在城外打散伪装进城……”
苏晨语速平缓,像是在描述一件极其寻常的事情。
却将整个惊心动魄、稍有不慎便会引爆炸药桶的秘密行动,轻描淡写地勾勒了出来。
李道宗和杨缘海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
看着苏晨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这个年轻人,如此年轻,如此平静。
却在谈笑风生间,策划着掘帝王之墓、挑战江南根基的惊天阴谋。
他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然而,苏晨的话语还未结束。
女帝看着两位重臣脸上的惊惧,仿佛要彻底打破他们的认知:
“今日朝堂之上,你二人据理力争的那道‘虚爵令’……”
“亦……”
女帝的目光转向苏晨。
“……是苏编修献给朕的破局之策。”
虚爵令,也是他?
李道宗和杨缘海的瞳孔,在这一瞬间,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如果说掘陵之策让他们感到的是震惊与恐惧,是针对当下的雷霆手段。
那么虚爵令。这条看似荒诞不经、实则是利用商人阶层对“士”身份的渴求为诱饵,从内部瓦解江南世家统治根基的毒计……
这需要何等精准的政治眼光?何等冷峻的人性洞察?何等深远的老辣布局?
这绝非一时意气、莽撞掘陵的狠毒少年所能具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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