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的死寂，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
女帝沐婉晴脸上那因被彻底揭穿帝王心术而泛起的苍白与难堪尚未褪尽。
苏晨那句直指核心、血淋淋的“活路”诉求，如同最锋利的匕首，悬停在两人之间。
苏晨的目光平静而坚定，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直视着龙椅后那位脸色变幻不定、内心翻江倒海的女帝。
苏晨在等。等一个答案。等一个能让他赌上性命去搏那渺茫生机的承诺。
良久。
女帝沐婉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吸入了肺腑深处最冰冷的角落，让她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女帝强行压下心头那混杂着羞耻、恼怒、被逼无奈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苏晨那份透彻绝望的理解而产生的复杂情绪。
女帝重新坐回宽大的紫檀龙椅，动作有些僵硬。
那双深潭般的凤眸再次抬起，看向苏晨时，已经敛去了大部分情绪波动。
只剩下一种属于帝王的、冰冷的、带着权衡利弊后的决断。
“苏晨。”她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加盖传国玉玺的……空白圣旨……”
女帝顿住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挤出：
“绝无可能！”
“此乃国之重器，社稷象征，岂能……岂能容你如此亵渎？”
女帝看着苏晨，眼神锐利如刀，试图用帝王的威严压垮他最后的坚持：
“朕……可以给你一道圣旨！”
“一道保你不死的圣旨！”
女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
“朕以大周天子之名！”
“敕令：苏晨此人，于平定江南、驱逐突厥、稳固社稷有大功！”
“特赐：免死铁券！”
“只要其……”
女帝的目光死死锁住苏晨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不谋反！”
“不窃国！”
“则……”
“无论其过往如何！无论其曾献何等计策！无论其曾……冒犯天威几何！”
“朕在位一日！”
“大周律法，天下刑狱，皆不得取其性命！”
“此旨！通行天下！百官共遵！违者……视同谋逆！”
[女帝内心：]
这是朕的底线，也是朕能给出的最具分量的承诺。免死铁券，古来罕有，足以保你性命无虞，你……该知足了。
苏晨静静地听着。
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仿佛早已预料到女帝会抛出这个替代方案。
免死铁券？在苏晨的意料之中。
空白圣旨确实太过骇人，触及皇权根本，她绝不可能答应。
免死铁券……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具象征意义和实际效力的保命符了。
“不谋反、不窃国、”……范围限定得死死的，但也算留了余地。
“朕在位一日”……关键！有效期绑定她的皇位！她若失位或被废，此旨作废。
“通行天下，百官共遵”……效力足够，只要她还在位，这就是一道护身符！
苏晨沉默了片刻。
像是在仔细咀嚼女帝话语中的每一个字眼。
然后，缓缓抬起头。
眼神里没有欣喜，没有激动，只有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和……讨价还价！
“陛下圣明。”苏晨先不咸不淡地捧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
“此旨……甚好。”
“但……”
目光再次扫过龙案上那方沉重的传国玉玺，又落在女帝腰间那枚小巧的羊脂白玉蟠龙钮私印上。
“一道印……不够。”
“我要……”
苏晨伸出两根手指，在女帝骤然紧缩的瞳孔注视下，清晰无比地比划了一下：
“双印！”
“陛下的随身私印！”
“和……”
他的手指，坚定地指向那方青玉蟠龙钮的传国玉玺！
“这方……传国玉玺！”
“两道印玺！”
“同时加盖于此圣旨之上！”
“你，”女帝刚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又窜了上来，加盖玉玺已是破天荒的恩典。
苏晨竟还贪得无厌，要加私印，这简直是得寸进尺。
“苏晨，你莫要得寸进尺。”她声音冰冷，“加盖玉玺，已是朕破例！私印乃朕随身之物，岂能……”
“陛下”苏晨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双印，缺一不可。”
“玉玺，代表国法、代表朝廷、代表天下共遵的律令！”
“但……”
苏晨目光灼灼，直视女帝：
“陛下您……才是这律令的源头，才是这免死铁券……真正的背书之人！”
“您的私印，代表的是您个人。是您这位帝王对我苏晨最直接、最不容抵赖的承诺。”
“加盖私印。”
“此旨便不再仅仅是一道冰冷的、可能被后世帝王或权臣曲解、甚至废除的律法条文！”
“它……便成了您沐婉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