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他们循着踪迹沿路追查,最后却只找到一堆凉透的尸体。
都是些死士,动手之前,便没想着要活。
线索就这么断了。
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这场大雪掩埋,却寻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徐鹤安指尖轻叩桌面,心底没来由的烦躁。
院中起了风,枝梢上积雪簌簌飘落。
“不求死,入了刑部也好不到哪去。”
燕辉说着,将沈永按在圈椅中,倒了杯茶递给他,“她杀了那么多人,罪证确凿,与其在牢中受辱,倒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沈永也知道燕辉说得没错。
但心底那股怒气就是死活压不下去。
或许更多的是气自己无用,没有提前找到她。
可即便找到她,也护不住她。
他紧紧攥着发白的指节,压着声音问:“她的尸首在何处?”
“沈大人,你稍安勿躁。”燕辉在他邻座坐下,“你念及恩师旧情,想要为其女敛尸也在情理之中。可案子尚未了结,她的尸首还要在义庄停几日。”
沈永没说话,沉默地看向眼前人。
院中忽地传来一阵吵闹声。
燕辉起身往外瞧,徐闯正怒气冲冲往书房这边大步而来。
华阳试图将人拦住,又怕自己的小胳膊被一把拧折了,只能好言相劝,“老爷,主子正在议事,您等小人通报一番再......”
“呵,这世上竟有老子见儿子还要通报的道理?”
徐闯脚下速度丝毫未减,冷声斥道:“他当了两天官,这谱摆得倒是比陛下都大!”
华阳一惊,不敢去堵徐闯的嘴,只好把自己耳朵给堵上,才能不听这狂悖之言。
说话间,徐闯已大步迈入书房。
众人齐齐朝他见礼。
“你们都出去。”
燕辉给了徐鹤安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与沈永相继离开。
华阳匆忙将门带上,又将院中值守的卫兵赶得远远的。
他们家老爷嘴上就没个把门的,谁知又会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若被有心之人听着,传到陛下耳中去,下一个大不敬之罪就是他!
屋内,徐鹤安拱手一礼,“父亲找我有事?”
“我问你,街上都在传,说你昨夜射杀了裴修齐的女儿,是也不是?”徐闯冷声问道。
徐鹤安一夜未眠,听出徐闯话中的质问之意,太阳穴传来一阵钝痛。
他屈指轻揉眉心,“是,也不是。”
“你这说的什么话?”徐闯怒目圆睁,“什么叫是也不是?”
“裴太师之女的确于昨夜死于长街,但并非死于儿子之手。”
徐闯叉着腰,气呼呼地在屋中踱了两步,隔着书案指点着徐鹤安额间。
“你为何不救她?”
“我如何救她?”
徐鹤安站起身,声音冷了几分,“一心求死之人,我救了又能如何?”
“再者,她接连杀害十几条人命,即便救下来,又能多活几日?”
“父亲有本事替她洗涮罪名?”
“为何不能!”徐闯愤然甩袖,“裴家就剩这么一个女儿了,即便她做了错事,也不该......”
“父亲,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徐鹤安一掌拍在案上,声量陡然拔高,“若是杀了十几条人命,都可以随意替她脱罪,你置西陵律法于何处?”
“可那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也不该越过律法,如此一来她与那些行凶者又有何分别?”
徐鹤安长长吐出一口气,“行凶与复仇,不过都是挥起屠刀夺取他人性命,本质上都是杀人, 谁的血更脏?谁的刀又更高贵?”
他说的头头是道。
徐闯被怼的哑口无言。
他愣了片刻,哑然笑道:“律法无情,可人要讲良心!”
徐闯指尖用力戳在他胸口,“徐渊,你有良心吗?”
“冯家将裴家迫害至此,律法于他们有用吗?”
“陛下因一己之私发落裴家,律法对裴家......”
“父亲!”徐鹤安冷声打断,“您是想让徐家步裴家后尘吗?”
徐闯怔怔看他半晌,颔首道:“好好好,我徐闯还真是养了个好儿子,清正廉明,若旁人不知,还以为你是裴修齐的儿子!”
“跟他一样的迂腐!”
徐闯摔门而去。
冬日寒阳透窗而入,徐鹤安蓦地想起林桑苍白的脸容。
……
……
兵马司地牢。
林桑悠悠醒转。
喉咙像被烈火灼烧过,连呼吸都能摩擦出带血的砂砾感。
“姑娘醒了?”
六月倒了杯热水,小心翼翼将林桑扶起,“这是兵马司地牢,徐大人将咱们暂且关到了这儿。”
林桑点点头,接过瓷杯喝口水,稍稍缓解嗓间的痛楚。
矮桌上,刚刚熬好的药汤冒着热气。
空气中飘浮着苦涩味。
六月见她看着那药,解释道:“徐大人为姑娘请了大夫,姑娘是急火攻心,药已经熬好了,姑娘这会喝还是等会再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