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年的春节,是在一场纷纷扬扬的瑞雪中拉开序幕的。雪花如同扯碎了的棉絮,簌簌地落了一夜,将四九城染得银装素裹,也暂时掩盖了四合院往日里的破败与算计。
年关将近,那股子属于“年”的、深入骨髓的躁动,终究是任何艰难岁月都压抑不住的。定量恢复带来的底气,像一丝微弱的火苗,点燃了人们积攒已久的消费欲望。
街上凭票供应的副食店、百货公司门口,排起了比往年更长的队伍,人们揣着精心积攒的票证和有限的钞票,脸上带着期盼与谨慎交织的复杂神情。
四合院里,也难得地弥漫开一股忙碌而喜庆的气息。
前院阎埠贵家,更是将这份“年味”与自家的“家风”结合到了极致。阎埠贵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张红纸,搬了张破桌子摆在院当中,文房四宝(一支秃头毛笔,一方快见底的墨,一个破砚台)摆开,拉起了“代写春联,润笔随意”的场子。他戴着那副缠着胶布的眼镜,摇头晃脑,颇有些自得。
“哎呦,老阎,今年又摆上摊了?”易中海背着手走过来,看着红纸笑了笑。
“服务群众,服务群众嘛!”阎埠贵扶了扶眼镜,小眼睛扫过易中海的手,“一大爷,来一副?保证字字吉祥,寓意深远!意思意思就行,给把花生瓜子就成!”
易中海如今被贾家拖累,手头也紧,但面子上还得过得去,掏出一小把瓜子放在桌上:“成,来一副普通的,‘爆竹声中一岁除’就行。”
“好嘞!”阎埠贵眉开眼笑,立刻挥毫泼墨,笔走龙蛇。
刘海中也挺着肚子过来了,为了显示二大爷的阔气,他掏出的是一小把带壳的花生:“老阎,给我写副大气点的!要体现出咱工人阶级的干劲儿!”
“没问题!‘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您看这气势!”阎埠贵笔下的字似乎也用力了几分。
许大茂也溜溜达达地过来凑热闹,他手里攥着几颗水果糖,嬉皮笑脸地:“三大爷,给我也来一副!要喜庆的,最好带点桃花运的!”
“去去去!大过年的,没正形!”阎埠贵笑骂着,但还是给他写了一副“喜居宝地千年旺,福照家门万事兴”,顺手把那儿颗糖划拉进了自己的口袋。
于秀莲裹着一件半旧的棉袄,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公公在那里精打细算地“以字易物”,看着邻居们或真心或敷衍地拿出一点点零食换走一副春联,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她嫁进来的家庭,连过年的喜庆,都要用如此算计的方式来换取。她默默转身回屋,帮着三大妈准备那顿注定依然要“分毫析厘”的年夜饭。
中院贾家,今年倒是稍微宽松了点。秦淮茹厂里那点工资,加上易中海时不时的接济,以及她自己那些“无形”的收入,总算让年货筐里多了几样实在东西——半斤肥多瘦少的猪肉,两条冻得硬邦邦的带鱼,还有一小包金贵的什锦糖。
贾张氏指挥着秦淮茹把东西藏好,嘴里念叨:“棒梗,今年过年有肉吃了!可不许出去瞎说!” 棒梗盯着那包糖,口水直流。
而后院许大茂家,则依旧是王翠花主导。她置办年货可比阎埠贵大方些,买了肉,买了鱼,还罕见地称了点花生瓜子。许大茂看着那些东西,心里盘算着怎么偷摸藏起一点,当作自己活动的经费。
西跨院李平安家,今年显得格外从容。李平安没让身子越来越重的林雪晴劳累,自己带着蹦蹦跳跳的耀宗去置办年货。
凭票买了足量的猪肉、鸡蛋,还特意买了一条大鲤鱼,寓意“年年有余”。甚至给耀宗买了一把小小的、摔在地上会响的“摔炮”,乐得小家伙一路都没合拢嘴。
“爸爸,鱼!大鱼!”耀宗指着那条被草绳穿着的鲤鱼,兴奋地大叫。
“嗯,过年吃鱼,年年有余。”李平安笑着,又买了几张漂亮的年画和一副现成的、印刷体的大红春联。他没时间去排队等阎埠贵的“墨宝”。
中院傻柱家也差不多。傻柱抱着儿子何晓,爷俩晃悠着去采购。傻柱是厨子,对吃食挑剔,买的都是好东西,嘴里还不住地跟何晓显摆:“儿子,瞧见没?这肉,肥瘦相间,一看就是好货!这鱼,活蹦乱跳的!晚上爹给你露一手!”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贴春联,放鞭炮(有限的几个小炮仗),炖肉的香气从下午开始就弥漫在整个四合院,久久不散。那是一种混合着希望、满足与一年疲惫得以短暂释放的复杂气味。
守岁,吃年夜饭。阎家依旧是分餐制,但好歹碗里见了点油腥;贾家,棒梗终于啃上了渴望已久的肉骨头;许大茂难得没挨骂,闷头吃菜;李平安家和傻柱家,则是实实在在的丰盛与温馨。
然而,这辞旧迎新的喜庆,却被新生命迫不及待的啼哭推向了高潮。
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西跨院和中院几乎同时传来了动静。
林雪晴和马冬梅,这两位差不多同时怀孕的准妈妈,竟都在这个崭新的早晨,发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