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号”像一颗被用力掷出的石子,带着引擎过载的凄厉尖啸和滚滚蓝烟,狠狠撞破了伊甸星大气层最后稀薄的阻力边界。下方,那颗被宣传为“宇宙乐土”的星球,此刻正上演着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透过剧烈震颤的舷窗望去,星球的轮廓被狂暴的能量闪电撕裂。原本规划整齐、如同绿色棋盘网格般的生态穹顶,此刻大片大片地熄灭、扭曲、变形。巨大的金属撕裂声即使在高空也隐约可闻。地面并非预想中的田园牧歌,而是充斥着刺眼的爆炸闪光和此起彼伏的能量束轨迹。高耸入云的、覆盖着柔性太阳能板的“和谐塔”(此刻成了不和谐的巨型火炬),被失控的建筑无人机集群撞击着,火星四溅。装饰着鲜花藤蔓的悬浮空轨断裂、扭曲,像巨蟒的尸体挂在半空。无数造型优雅但此刻显得惊慌失措的私家飞船如同受惊的萤火虫,在混乱的能量风暴中乱窜、相撞,爆开一朵朵致命的烟花。空气净化系统的巨大管道破裂,喷吐出灰白色的有毒工业废气,与燃烧产生的黑烟混合,如同恶魔的呼吸笼罩着城市上空。
“妈呀…”皮特死死扒着舷窗,护目镜后的绿豆眼瞪得溜圆,“这…这就是‘天堂’?这他妈是地狱在开狂欢派对吧?!生态穹顶在塌!和谐塔在烧!空轨在跳楼!飞船在玩碰碰车自爆!这执政官是把整个星球的中央智脑灌了劣质润滑油吗?!”
星尘的紫色莫西干头也失去了往日的嚣张,紧贴着冰冷的舱壁。机械眼疯狂刷新着外部扫描数据,红光闪烁的频率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老大!能量读数爆表了!地面有大规模武装冲突!看那些标志…是‘清洁工’!还有穿着统一黑色战斗服、胸口有齿轮太阳徽记的…是执政官的机械治安部队!他们打起来了!整个星球都在打!我们正好掉进绞肉机中心了!”
莉莉丝船长紧咬着牙关,双手死死抓住剧烈摇晃的舵轮。“闭嘴!老娘看见了!”她额头青筋跳动,眼中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赌徒被逼到绝境时的疯狂。“‘清洁工’…妈的,这群宇宙清道夫怎么也在这儿掺和?不管了!皮特!给引擎打最后一点‘兴奋剂’!星尘!扫描相对安全区!找个能藏身的地方!根叔!抱紧…呃…抱稳你自己!”
“吼…乱…不好…”根叔庞大的身躯紧紧贴在角落,几条藤蔓手臂牢牢吸附在舱壁和甲板上,巨大的树洞嘴巴不安地蠕动着,叶片警惕地收拢。
货舱中央,罗福依旧安静地盘膝坐在那块隔热毯软垫上。他双眼紧闭,呼吸悠长平稳,如同沉浸在最深沉的梦境中。额角那片熔金星云深处,那丝微弱的蓝色光点如同迷雾中的灯塔,若隐若现。货舱的地板上,那些被莉莉丝精心“布置”在他身边的“二次损伤”零件——一个瘪掉的能量罐、半截扭曲的合金管、几个布满裂纹的陶瓷绝缘环——如同等待君王觉醒的子皿,静静地躺在他熔金光辉的笼罩之下。远处,那根崭新的能量刀柄躺在角落里,反射着舷窗外混乱的光影。
船身再次猛烈一震!一道失控的防空能量束几乎擦着船腹划过,留下一道焦黑的灼痕!
“警报!左舷引擎护盾失效!装甲层受损17%!”自动驾驶AI呆板的声音响起。 “安全区!安全区在哪?!”莉莉丝咆哮。 “扫描中…扫描中…该死!到处都是能量乱流和交火!等等!”星尘的机械眼突然锁定一个方向,“9点钟方向!距离五十公里!有一个大型复合结构!能量屏障相对完整!识别为…伊甸星珍稀生物保育中心?”
“动物园?!”莉莉丝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就它了!皮特!调整航线!硬闯进去!动物园总比外面挨炮强!”
“垃圾号”发出垂死般的咆哮,喷着浓烟,朝着那片被巨大透明生态穹顶覆盖、穹顶表面流动着不稳定能量涟漪的建筑群俯冲而去!
保育中心内部,景象比外面好不到哪里去。曾经郁郁葱葱、模拟着各种星球环境的生态圈,此刻笼罩在猩红色的应急灯光下。自动喷淋系统失灵,珍贵的异星植物在高温下蔫萎焦枯。笼舍的强化合金栏杆扭曲断裂,地上散落着惊慌失措留下的饲养工具和被踩碎的观赏水晶。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焦糊味、臭氧味和上百种不同生物散发出的恐惧气息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怪味。
最大的中央穹顶广场上,混乱达到了顶点。一群穿着沾满油污的灰绿色工装、手持各种改装能量武器和切割工具的“清洁工”,正与一队动作整齐划一、面无表情、手持制式爆能步枪的“齿轮太阳”机械治安官激烈交火。能量束在模拟雨林和沙漠景观的上空交错,击碎人造岩石,点燃枯黄的藤蔓。饲养员制服的人类和几个长着羽毛或甲壳的异星工作人员惊慌失措地躲在掩体后,瑟瑟发抖。
“队长!D区穹顶能量发生器被破坏了!还有三个高危生物隔离区失效!‘剃刀藤’和‘酸液水母’跑出来了!”一个“清洁工”对着通讯器嘶吼。 “不管它们!优先夺取中央基因库!销毁所有数据!不能让执政官得到那些‘钥匙’!”被称为队长的“清洁工”头也不回地吼道,手中的重型切割枪喷吐着灼热的光流,将一台冲上来的治安官机械人胸口熔穿。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飞行器强行突破穹顶屏障!撞击风险高!”治安官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混乱的战场上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