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章武七年(公元268年)夏,南中之地在海疆砥柱与故土情深两大方略的并行推进下,步入了一个内外兼修、蓄势待发的关键阶段。内政上三郡仓廪渐实,学宫人才初显,军备日益精良;对外,北线固守,海路渐通,且通过“文心北渡”之策,与巴蜀故地的精神联系在隐秘而坚韧地维系着。然而一个日益凸显的瓶颈制约着这个政权的进一步发展:人才,尤其是兼具忠诚、才干与开拓视野的新生代人才,严重匮乏。朝廷核心重臣如诸葛瞻、霍弋、郤正等虽能力卓着,然皆已年近或年过四旬,且多长于军事、内政或经学,对于新兴的海务、商贸、夷情等复杂领域,往往力有不逮。而南中本地培养的士子,虽忠诚可嘉,但阅历尚浅,视野多局限于一方。能否打破这一瓶颈,广纳贤才,尤其是吸引那些对晋室统治心存不满、心怀故国、且具备特殊才能的北方才俊南来投效,成为关乎南汉政权能否保持活力、实现长远发展的重中之重。
这一日,永昌不韦城兴汉学宫内,正举行一场非同寻常的策论大考。与以往考核经义文章不同,此次考题由卫将军诸葛瞻亲自拟定,颇为务实甚至“新奇”:“论海盐之利与边贸之防”、“析哀牢夷俗与教化之方”、“拟设市舶司条陈”。应考者除学宫常规培养的士子外,更有十余名面容陌生、气质各异的年轻人格外引人注目。他们或衣着尚带北地风尘,或言谈间有蜀中口音,或眉宇间透着商贾精明,甚至有一两人身着简朴夷装。这些人便是近半年来,通过各种渠道,历经艰险,从晋朝控制区辗转投奔南中的“南来才俊”。
考官席上,北地王刘谌罕见地亲临观考,卫将军诸葛瞻、秘书令郤正、安南将军霍弋等重臣悉数在列,气氛庄重。刘谌看着台下这些充满朝气又略带忐忑的面孔,眼中既有期许,亦有审慎。他低声对身旁的诸葛瞻道:“卫将军,此辈皆乃慕义来归,勇气可嘉。然其心性才具,是否真堪大用?需严加甄别,量才而用。” 诸葛瞻颔首:“殿下放心,瞻已令北地司详加核查其背景。今日之考,便是试其真才实学。”
策论考试持续了整整一日。期间,诸葛瞻等人仔细观察着每位应试者的表现。有人下笔千言,对海贸管理颇有见地;有人对夷情分析透彻,提出“因俗而治,渐导以礼”的方略;亦有人面对陌生考题,抓耳挠腮,显露窘态。
考试结束后,诸葛瞻与郤正、霍弋连夜阅卷,并与北地司郎中张瑛提供的背景核查资料相互印证,仔细甄选。他们发现,这批南来才俊背景复杂,动机各异:
其中有如费承,出身蜀汉旧臣家族,颇有文名,因不满晋吏打压蜀中士人,且感念汉恩,携家眷南来,其策论文章锦绣,然多引经据典,略显空泛。
有如李敢,原荆州江陵商贾之子,家族因不愿与东吴权贵勾结而受排挤,其人精于算计,对货殖、物流有独到见解,策论中提出的“官营船队与民间商队互补”之策,令诸葛瞻眼前一亮,然其商人背景,需防其唯利是图。
更有特殊者如阿朵,乃牂柯郡南部哀牢山夷部大头人之子,曾随父至楪榆贸易,仰慕汉家文化,主动请求入永昌学宫学习,其策论虽文辞粗朴,然对夷汉纠纷根源、山林物产利用的分析,鞭辟入里,展现了难得的务实与远见。
然而北地司的核查也发现隐患:一名自称来自巴郡的士子黄胜,背景存在疑点,其所述经历与北地司掌握的当地情况有出入,虽策论尚可,但动机可疑;另一名来自东吴豫章的工匠郑舟,号称擅长造船,然其技艺是否属实,是否东吴细作,亦需警惕。
面对这批良莠不齐、背景各异的投奔者,朝中态度出现了分歧。光禄大夫谯周及部分保守官员持谨慎甚至排斥态度,谯周在次日的朝会上直言:“殿下,此等北来之人,鱼龙混杂。或为失意文人,或为逐利商贾,甚或有夷狄之辈。彼等背井离乡,其心难测。若轻易授以高位,恐非但我朝机密泄露,更易引狼入室,扰乱我南中淳朴之风。老臣以为,当从严考核,多数安置闲职,徐徐观之,切不可骤加重用。”
安南将军霍弋则从实用角度出发:“谯大夫所虑不无道理。然我朝现今确需通晓海事、夷情、商贸之才。若因其出身而一概弃之,岂非自缚手脚?如李敢之流,虽为商贾,然其才或可用于市舶;阿朵之辈,熟知夷情,于安抚牂柯大有裨益。当用其长,而防其短。”
秘书令郤正则倾向于文化认同:“费承等士人,慕汉室正统而来,其心可嘉。当厚待之,置于学宫、秘书监,以彰我朝重文揽才之德,亦可吸引更多北地士子。”
决策的重担,再次落在了诸葛瞻肩上。他深知如何对待这批南来才俊,不仅关乎眼前的人才缺口,更关乎南汉政权的形象与未来吸引力。他综合各方意见,提出了一个系统性的“量才授职、固本防奸”的用人方略,奏请刘谌实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