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诸葛尚随粮队安然返回味县,其行为所带来的士气提振远超预期,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流亡朝廷中那些悲观压抑的空气为之一荡。然而,这短暂的振奋,并不能根除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前线粮草依旧吃紧,邓艾大军在牂牁江北岸频繁调动,攻势随时可能再起。而更大的隐患,则潜藏在看似暂时安稳的南中内部。
建宁郡的豪帅爨谷,在收到蜀汉朝廷的正式册封和厚赐后,虽表面上软禁了魏使,加强了寨堡戒备,但其态度始终暧昧不明。他像一头狡猾的孤狼,蹲踞在山岭之上,冷眼旁观着山下蜀魏双方的生死搏杀,待价而沽。他麾下的族兵精锐,按兵不动,既未协助蜀汉,也未立即投靠邓艾,这种沉默的观望,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压力。蜀汉朝廷有限的兵力,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暗中戒备着这个近在咫尺的潜在威胁。
这一日,安南将军霍弋与秘书令郤正再次于府中密议,面色比往日更加凝重。
“霍将军,刚接到密报,”郤正压低了声音,将一份绢帛递给霍弋,“爨谷寨中,近日有生面孔出入,虽伪装成商贾,但行迹可疑,疑似……疑似是邓艾再次派出的说客!而且爨氏族兵有向寨外险要隘口秘密移动的迹象。”
霍弋接过绢帛,快速浏览,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果然……这头老狐狸终究是按捺不住了。他是在待价而沽,看我等与邓艾谁出的价码更高,或是……谁更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是啊,”郤正忧心忡忡,“若爨谷此时倒戈,与邓艾里应外合,我味县顷刻间便会腹背受敌!大将军在前线亦将陷入绝境!必须设法稳住他,至少……要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霍弋沉吟道:“再次加封赏赐,恐已无大用。武力威慑,我军兵力不足,恐反激其速叛。唯有……示之以‘势’。”
“势?”郤正疑惑。
“对,”霍弋眼中精光一闪,“让他看到,我大汉朝廷虽暂处逆境,但人心未散,根基犹在,尤其是……后继有人!让他明白,背叛我汉室,即便一时得利,也必将面临未来无穷的报复!这‘势’,不在眼前兵力多寡,而在未来人心向背!”
恰在此时,府外传来通报:北地王刘谌殿下与卫将军公子诸葛尚前来拜访。
霍弋与郤正对视一眼,心中一动。霍弋道:“有请。”
刘谌与诸葛尚步入书房。刘谌一身劲装,英气勃勃,诸葛尚则穿着小小的士子服,神色沉静。两人行礼后,刘谌开门见山道:“霍将军,郤令君。近日城中关于爨谷的流言甚多,谌与尚侄儿心中忧虑。我等虽年少,亦愿为朝廷分忧,不知可有我等效力之处?”
原来,城中关于爨谷可能叛变的流言已然传开,连刘谌和诸葛尚都有所耳闻。年轻的热血让他们无法安坐。
霍弋看着眼前两位身份特殊的年轻人,一个是大汉亲王,一个是丞相嫡孙、卫将军之子、皇帝外孙,他们本身就是汉室法统与延续的象征!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形。
他示意二人坐下,将当前面临的严峻形势坦诚相告,然后沉声道:“殿下,尚公子,如今确有一事,或需二位出面,或可扭转危局。”
“将军请讲!”刘谌挺直腰板。
诸葛尚也睁大了眼睛,认真聆听。
霍弋道:“爨谷首鼠两端,所惧者,非我眼前兵力,乃我大汉未来之‘势’也。寻常使者往还,已难动其心。霍某斗胆,想请殿下与尚公子,以皇室宗亲与宰辅之后的名义,亲往爨氏寨堡一行!”
“什么?”郤正吃了一惊,“殿下与公子千金之躯,岂可轻入虎穴?”
刘谌和诸葛尚也是一怔,但随即刘谌眼中闪过决然:“将军之意是……”
霍弋解释道:“非是让二位深入险地。可在其寨堡之外,择一安全之处,由末将率精兵护卫,邀爨谷前来一会。殿下与公子无需多言,只需展现我汉室威仪与后继有人之气象!让爨谷亲眼看到,我大汉纵然一时困顿,然宗庙有继,贤才辈出,绝非可轻侮之流!其若叛汉,则其子孙后世,将永世背负叛臣之名,遭天下唾弃!”
诸葛尚年纪虽小,却聪慧过人,他立刻明白了霍弋的深意。这不是凭借刀剑的威慑,而是凭借正统大义与未来潜力的展示,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心理博弈。他看向刘谌,轻声道:“王叔,霍将军此计,攻心为上。”
刘谌重重一拍案几:“好!有何不敢!谌愿往!”
诸葛尚也起身,肃然道:“尚,愿随王叔同行!”
郤正见二人意决,且霍弋之策确有道理,便不再阻拦,转而与霍弋仔细谋划会面地点、护卫安排及应对各种变故的预案。
三日后,爨氏寨堡外十里处一处名为“盟誓坡”的开阔地。此处视野开阔,不易埋伏,且位于蜀军可控范围边缘。霍弋亲率一千精锐布防四周,旌旗招展,甲胄鲜明。坡地中央,设一简易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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