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夏天总是来得热烈而直接，知了在树梢上不知疲倦地叫嚣着。
但对于郭少云来说，这个夏天的开头，简直比吃了冰镇西瓜还要爽快。
半天后，郭少云正想回家，桌上的电话又像催命符一样响了起来。
看来电显示——【雅里克·苏·布里克】。
郭少云眼皮一跳，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货该不会是来感谢我的吧？
“喂？雅里克啊。”郭少云接起电话，语气尽量保持着那种“我很忙，有事快奏”的高冷。
“oh! my dearest brother! Guo!”
电话那头，雅里克的嗓门大得差点把郭少云的耳膜给震碎，背景音里还能听到苏巴拉特有的那种手鼓和欢呼声：
“你简直是真主派给苏巴拉的天使！是我们的救世主！”
“刚刚收到了陆云东发来的勘探报告！真主在上！那竟然是一个储量惊人的天然气田！而且就在苏米拉岛旁边！”
郭少云把听筒拿远了一点，揉了揉耳朵，淡定地说道：“哦，那个啊，顺手发现的，不用太激动。”
“怎么能不激动？！”雅里克的声音都在颤抖，“能源大臣刚才算了一笔账，光是这个气田，就能让我们苏巴拉的Gdp翻上十倍！十倍啊！”
“郭！你听着！”
雅里克突然严肃起来，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豪气：
“既然是你发现的，那开发权必须是培达发的！而且，我刚才和内阁紧急开会决定了，所有的收益，我们只要40%！剩下的60%，全部归培达发所有！”
“这是你应得的！如果没有你，我们甚至还在那片海域打渔呢！”
郭少云一听这话，吓得差点从老板椅上滑下来。
(⊙?⊙)
什么玩意儿？
60%的收益？
那得多少钱？几百亿？上千亿？
而且天然气这种能源生意，一旦开采起来，那就是源源不断的现金奶牛啊！
这钱要是流进公司账户，那我还亏个屁啊！这期任务我都压力山大，还赚钱？
绝对不行！这钱烫手！比刚出锅的烤红薯还烫手！
“不行！绝对不行！”
郭少云猛地站起来，对着电话义正言辞地吼道：
“雅里克！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我是那种贪图利益的小人吗？我之所以把勘探数据给你，就是因为我把你当兄弟！当一家人！”
“再说了……”
郭少云脑子飞快运转，迅速编织借口：
“你要知道，培达发虽然涉及的产业多，但在能源开采这方面，我们是外行啊！我们连个像样的钻井平台都没有，更别说配套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了。”
“这可是个技术活，稍有不慎就会发生泄露、爆炸！这风险太大了！”
“所以，雅里克，这钱我不能赚，我也没能力赚。”
电话那头的雅里克愣住了。
沉默了良久，就在郭少云以为信号断了的时候，雅里克那充满了感动的声音幽幽传来：
“郭……你……你太让我羞愧了。”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想从苏巴拉身上刮一层油下来。只有你，把金矿捧到我面前，却分文不取。”
“这是什么精神？这就是真正的大国风范啊！”
“好！既然你有顾虑，那我就去找专业的公司合作。但是郭，你放心，苏巴拉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只要你想要，随时都可以拿走！”
挂断电话，郭少云瘫在椅子上，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呼——好险。”
“差点就被钱给砸死了。”
“只要我不开采，这就是个单纯的消息。消息是不值钱的，这波稳了！”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苏巴拉皇宫。
海风穿过精美的镂空窗棂，吹拂着大殿里色彩斑斓的挂毯。
雅里克放下电话，脸上的感动之色还没完全褪去，门口的侍卫长就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樱花国的特使，山本一郎先生已经在偏殿等候多时了。他说有紧急的商务事宜要和您商谈。”
雅里克闻言，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丝绸长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哼，属狗的吗？闻着味儿就来了。”
“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一个身材矮小、留着仁丹胡、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迈着那种刻意训练出来的外八字步，脸上挂着一种看似谦卑实则傲慢的笑容。
“尊敬的雅里克国王陛下，在这个美好的下午见到您，真是鄙人的荣幸。”山本一郎微微鞠躬，那角度标准得像个机器人。
“山本先生，不用客套了。”雅里克坐在纯金打造的王座上，手里把玩着一颗巨大的红宝石（那是郭少云之前送的礼物，他很喜欢），并没有赐座的意思，“听说你们樱花国对我们的海鲜很感兴趣？”
山本一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
“陛下真会开玩笑。海鲜虽好，但比起那是埋藏在海底的‘黑色黄金’，恐怕就不值一提了。”
山本直奔主题，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厚厚的文件：
“我们得知，苏巴拉海域发现了一座巨型天然气田。首先，恭喜陛下！”
“其次，鄙人代表樱花国能源集团，怀着最大的诚意而来。您知道，我们樱花国在深海开采技术可是世界领先的。我们愿意为苏巴拉提供全套的技术支持和设备。”
“只需要陛下签署这份‘联合开发协议’，我们可以五五分成。甚至，我们可以帮助苏巴拉在国际上销售这些天然气。”
雅里克瞥了一眼那份文件，甚至没伸手去接，只是淡淡一笑：
“五五分成？技术支持？”
“山本先生，就在刚才，我的朋友——培达发集团的郭董事长，把整个气田的数据无偿送给了我。并且，他拒绝了我要给他的60%收益。”
“他说，这是苏巴拉的财富。”
山本一郎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培达发？那不过是一家做什么都做，搞不清楚定位的小企业而已，他们懂什么能源开采？”
“他们是不懂开采。”雅里克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犀利，“但他们懂得什么叫‘尊重’。”
“我们苏巴拉虽然小，但我们不傻。既然有了资源，我们会公开招标，择优录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没开始，就被你们樱花国‘内定’了一半的收益。”
“所以，关于联合开发的事，山本先生还是请回吧。”
山本一郎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土豪国王，竟然这么难缠。
他收起文件，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中多了一丝阴冷：
“既然陛下想公开招标，那我们自然尊重。”
“不过……”
山本一郎话锋一转，走到旁边的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了“苏米拉岛”的位置上：
“如果是租借呢？”
“我们樱花国对于这座岛屿的地理位置非常感兴趣。如果陛下愿意将这座岛租借给我们作为‘远洋补给基地’，租期99年。”
“我们愿意每年支付……一亿美币的租金！”
“而且，我们还可以帮助苏巴拉建设现代化的防御体系。”
图穷匕见！
雅里克看着地图，心里冷哼一声。
补给基地？
这地方往北扼守着航道，往东面对着大洋。给你们樱花国做基地？
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到时候这岛还是不是苏巴拉的都难说！
“抱歉。”雅里克毫不犹豫地拒绝，“苏米拉岛已经租赁给培达发集团建设港口和机场了。我们苏巴拉人讲究先来后到。”
山本一郎终于撕下了伪装，他猛地合上公文包，声音变得冰冷刺骨：
“陛下，您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您如此倒向龙国，与一家龙国的企业交好，这可是非常危险的政治信号。”
“您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不希望看到苏巴拉和龙国走得太近的。”
“比如……太平洋对岸的那位‘美丽国’。”
“如果让美丽国的舰队误以为苏巴拉成了龙国的前哨站，那后果……恐怕不是您这个小小的王国能承担得起的。”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大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旁边的侍卫长手已经按在了礼刀的刀柄上。
雅里克却笑了。
他笑得很开心，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站起身，走到山本一郎面前，虽然身高差不多，但气势上却完全碾压了对方：
“山本先生，你在教我做事？”
“美丽国会不会不高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我现在答应了你，我的朋友郭少云会不高兴。”
“至于后果……”
雅里克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
“美丽国太远，而培达发很近。”
“送客！”
山本一郎气得脸色铁青，死死地瞪了雅里克一眼，留下一句“希望您不要后悔”，便拂袖而去。
看着樱花国代表狼狈离开的背影，雅里克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重新坐回王座，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沉默了很久。
作为一个小国君主，他在大国的夹缝中求生存，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
过了许久，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那部保密红色电话。
他拨通了龙国驻苏巴拉大使馆的专线。
“喂，是刘大使吗？”
“我是雅里克。”
“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关于‘深度战略合作’的事情了。对，就在今晚，只有我和您。”
……
对于苏巴拉发生的这场没有硝烟的交锋，郭少云一无所知。
他此刻正忙着享受海城的夏天，以及等待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九月。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转眼间，蝉鸣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开学季特有的那种混合着新书油墨味和焦虑情绪的空气。
九月一日。
海城新区，培达发教育产业园。
今天，是这个超级教育航母正式起航的日子。
郭少云穿着一身休闲装，戴着墨镜，在一群西装革履的校领导陪同下，视察“战果”。
一进园区，左手边那是人声鼎沸，锣鼓喧天。
培达发幼儿园、小学、初中，那简直是人山人海！
门口停满了送孩子的私家车，还有无数穿着培达发工装的家长，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把自家的熊孩子送进校门。
“郭董！咱们的招生任务超额完成了！”
梁超校长虽然满头大汗，但笑得合不拢嘴：
“幼儿园到初中，原本计划招收五千人，结果这一下子来了八千多！基本上咱们集团员工的子女全来了，还有不少合作伙伴为了那几个借读名额抢破了头！”
“大家都信得过培达发的招牌！信得过您的为人啊！”
郭少云看着那乌泱泱的人群，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帮员工……也太信任我了吧？
这么多学生，光是校服费、午餐费、书本费，我全免了！
这一天得亏多少钱啊？
人多好啊！人多开销大！
“不错不错，超哥辛苦了。”郭少云强颜欢笑地点点头。
梁超说：“雅里克国王太忙了，这次他没有来，但是还是安排了一位王室管家把司派鲁王子送到了我们这。
目前他正在语言学校学习。
计划两个月后从进入小学就读。
反正咱们也没有分年级，到时候看看他摸底考试在分配吧！”
郭少云说：“孩子要摔打，别太过关注，别人家孩子怎么样，司派鲁就怎么样！千万别差异对待！”
然后，他们穿过一条林荫大道，来到了园区的另一侧。
这里是高中部和大学部。
画风突变！
刚才那边像菜市场一样热闹，这里却安静得像……坟场。
宽敞的柏油马路上，除了几片落叶在随风打转，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那一栋栋气势恢宏的教学楼、那一间间装备了顶级多媒体设备的教室、那一个个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学生公寓……
此刻全部静静地矗立在阳光下，散发着一种“我很贵，但我没人要”的孤独感。
“咳咳……”
梁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尴尬和愧疚：
“郭董，这……这就是高中部和大学部的情况。”
“高中部，本来有几个员工想把孩子送来，但一听说咱们不搞应试教育，不以高考为指挥棒，家里老人都急了，死活不让，最后都只能作罢。”
“至于大学部……”
梁超的声音越来越小：
“咱们之前也没做宣传，再加上咱们这大学没有办学历史，也不是985、211……”
“所以，今年高考志愿填报……”
“那个，还是零。”
“一个报名的都没有。”
死一般的寂静。
身后的几个副校长和教务主任都低着头，不敢看大老板的脸色。
花了上百亿建的大学，请了那么多高薪教授，结果开学第一天，连个学生毛都没看见。
这简直是巨大的商业事故！是耻辱啊！
赵绮梦在一旁也有点挂不住了，轻轻拉了拉郭少云的袖子：“少云，要不……咱们明年花点钱打打广告？或者设点奖学金？”
然而。
下一秒。
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哼……哼哼……哈哈哈哈！”
郭少云笑了。
先是憋不住的轻笑，然后变成了放声大笑。
他看着那空荡荡的校园，眼神里满是狂热和欣赏，仿佛看到的不是空楼，而是满地的金砖。
“太美了……”
郭少云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
“这安静的空气，这空旷的走廊，这没有人烟的操场……”
“这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大学啊！”
梁超和赵绮梦面面相觑。
完了，老板受刺激过度，疯了？
“郭董，您……您没事吧？”梁超小心翼翼地问。
“我能有什么事？我好得很！”
郭少云猛地转过身，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梁校长！这有什么好羞愧的？”
“没人报志愿怎么了？没人上学怎么了？”
“宁缺毋滥懂不懂？”
“咱们培达发大学，那是顶级学府！是象牙塔的塔尖！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进来？”
郭少云指着那栋空荡荡的行政楼，开始了他的“忽悠”：
“再说了，没人上课，老师们不还在吗？”
“那几百个高薪聘请来的教授、讲师，他们工资照发！六险一金照交！福利待遇一样不能少！”
梁超傻眼了：“可是……可是没学生，老师们干嘛呀？天天在办公室喝茶吗？”
“喝茶怎么了？那是思考！”
郭少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正好没学生打扰，让他们都给我静下心来！”
“让他们去优化课程！去写书！去搞那些平时没时间搞的、看起来没什么用但是很高大上的理论研究！”
“告诉老师们，优化各自的课件就行。”
“总之，给我把这种学术氛围维持住！”
郭少云心里那个爽啊。
养几百个老师，一个月几千万的工资发着，水电费交着，设备维护费出着。
但是！产出是零！
没有任何学费收入，没有任何科研成果转化。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纯亏损永动机”吗？
“那个……郭董。”
这时，负责教务的副校长弱弱地举起了手：
“既然没有学生，那咱们之前准备的那些为了‘优化课程’而采购的昂贵实验耗材……是不是先退了？”
“退什么退？！”
郭少云眼睛一瞪：
“都给我留着！”
“老师们做研究不需要耗材吗？让他们随便用！随便造！”
“谁要是给我省钱，我就扣谁的奖金！”
说完，郭少云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哼着小曲儿走了。
只留下一群风中凌乱的校领导。
“这……”梁超擦了擦汗，看着郭少云的背影，眼神逐渐从迷茫变得崇拜。
“我悟了！”
“校长，您悟啥了？”副手问。
“老板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梁超激动地说道：
“现在的大学，太浮躁了！老师们忙着评职称、跑项目、带学生，哪有时间做真正的学问？”
“老板这是要打造一片真正的‘学术净土’啊！”
“不用教学，不用考核，只想问题！”
“这是要憋大招啊！这是要在这个空荡荡的校园里，孵化出诺贝尔奖级别的成果啊！”
“快！传达下去！”
梁超大手一挥：
“所有老师，立刻开始‘闭关修炼’！按照老板说的，去思考那些最深奥、最无用、最疯狂的课题！”
“咱们不能辜负了老板的一片苦心啊！”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无一人的培达发大学校门口打了个转。
此时的郭少云还不知道。
他为了“亏钱”而打造的这座“鬼校”，因为这道奇葩的“只研究不教学”的命令，即将在学术界掀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更有趣的是。
虽然正规渠道没人报名。
但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群被主流教育体系淘汰、或者被视为“怪胎”的天才少年，正在网络上寻找着最后的容身之所。
而培达发大学官网上那条刚刚更新的、唯一的招生简章——【这里没有考试，只有疯子】，正悄然映入他们的眼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