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龙文和索云菲感到吃惊和纳闷之时,阿青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这两人正是陈一掌和冯天豪。
冯天豪此刻眉头紧锁,脸上少见地蒙着一层沉甸甸的阴云,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压城的黑云。
“龙公子,索姑娘!”冯天豪人还没完全站定,声音已经像打雷一样滚了过来,带着一路疾奔后的急促喘息,“这几天,我摸到了一些线索……”
龙文和索云菲的目光瞬间从桌上的海防图册移开,齐齐聚焦在他身上。烛火不安地跳动了一下,在冯天豪满是汗渍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更添了几分凝重。
冯天豪喘了两口粗气,一手叉着腰,一手重重拍在桌沿上,震得烛火又是一阵乱晃。
“这次南境王和倭寇的白货交易,已经成功交到了野田三郎手里,”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铁锤砸落。
“已经到了野田三郎手里?”
“千真万确!”冯天豪继续说,“在徐天赐、渡边沟生,还有虞兮娇把你们缠住的时候,白货另有他人交到了野田三郎的手里。接下来,倭寇要把这批货卖到大陆去!”
龙文和索云菲心头同时一震,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中。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惊涛骇浪——野田樱子那句如同耳语般的话语,瞬间在耳边炸响:“后日有批新茶到港!”
“新茶到港”四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压抑的空气!野田樱子那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惊心动魄的提示,与冯天豪拼死带回的情报,严丝合缝地撞在了一起!这不是巧合,这是一条被樱子用性命危险递出的、指向海上毒龙咽喉的铁证!
龙文猛地站起,身下的椅子被他带得向后一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一步跨到桌边,手指带着破空的风声,“啪”地一声重重戳在桌案上那份被烛泪浸染的海防图册上!指尖落处,正是那片用朱砂圈出、形如恶鬼巨口的“鬼漩”海域!
“鬼漩!”龙文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钢钉,“野田三郎这条毒蛇的老巢,必定就在这附近的海上!沧浪号当年在此失踪,绝非偶然!”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冯天豪,“天豪!”
冯天豪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等待着龙文的安排:“你说吧!”
“你立刻出发,昼夜兼程!”龙文语速快如连珠,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去清水寨,面见寨主叶峻山,请他准备好战船,务必在‘新茶’抵达鬼漩海域之前,布下天罗地网!断不能让这批毒货登岸,祸害我大明百姓分毫!”
“我即刻出发!”冯天豪抱拳,他深知此去关系重大,关乎无数人的性命,关乎这场与毒枭和倭寇的生死较量。
言毕,他转身便走,身影带着一股旋风般的决绝,眨眼间便消失在门外沉沉的夜色里。
会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陈一掌和阿青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张地在龙文和索云菲之间来回。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索云菲的目光缓缓抬起,越过摇曳的烛火,投向窗外。那个方向,正是野田府东跨院所在的方位。她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穿透了无边的黑夜。
“海上是咽喉,这府里的东跨院,就是毒蛇的毒囊!”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穿透力,“南境王的人盘踞在那里,那批毒货,或者交易的证据,必定就在其中!”
龙文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太了解索云菲了,她此刻的眼神,已然做出了决断。那是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云菲!”他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索云菲没有看他,她的目光依旧牢牢锁着窗外的黑暗,仿佛要将其刺穿。
“今晚,”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蕴含着火山喷发前的地动,“我去探一探这龙潭虎穴!樱子留下的话,天豪带回的消息,还有……”她顿了顿,目光终于转向桌上那个装着半块青铜令牌的紫檀木匣,“这半块令牌,都在把我们往那里引,不能再等了!”
龙文沉默着,他知道索云菲说得对。东跨院是解开眼前迷雾、直捣敌人心脏的关键节点。樱子的暗示,冯天豪的情报,还有那枚染血的十字镖和血月图,都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们,逼迫他们必须行动。他更清楚,论起对野田府邸内路径的熟悉,对东跨院附近环境的了解,甚至对倭人护卫巡逻习惯的掌握,无人能出索云菲之右。这个险,只能她冒,也必须由她冒。
他没有再劝,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沉重的紫檀木匣,打开匣盖,昏黄的烛光下,那半块断裂的青铜令牌静静地躺着,断口狰狞扭曲,边缘似乎还残留着某种看不见的绝望。
龙文将它取出,入手冰凉沉重。他双手托着这半块令牌,递向索云菲。动作缓慢而庄重,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托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