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如雾的鲛绡纱衣贴在肌肤上,带来一种近乎羞辱的凉意。白茯苓赤足站在冰冷刺骨的黑曜石地面上,长发未干,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光洁如镜的地面溅开细小的水花。寝殿内弥漫着浓烈的催情熏香,混合着副将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酒气和纵欲过度的颓靡气息。
她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掩了眸底深处那片亘古不化的寒冰与飞速计算的冷芒。体内,那枚被强行喂下的、带着腥甜怪味的黑色药丸已然化开,形成一层阴冷粘腻的枷锁,将她本就枯竭脆弱的经脉彻底封死,连最后一丝调动灵力的可能都剥夺了。此刻的她,与凡人无异,甚至比普通凡人更加虚弱。
但她站得很稳,背脊挺直,如同一株生于绝壁、历经风雪却不肯折断的雪松。袖中,那截冰凉坚硬的星陨铁碎片紧贴着掌心,粗糙的断面磨蹭着皮肤,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刺痛感,提醒着她并非全然无备。
沉重的殿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在镶嵌着魔晶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副将那张泛着不正常红晕、写满急色与得意的脸出现在门口。他显然已经等不及,甚至懒得挥退门口守卫,就那么直勾勾地走了进来,反手将沉重的殿门“哐当”一声关上,落下禁制。
他一步步走近,目光如同最肮脏的刷子,上下下地刷过白茯苓湿漉漉的头发、苍白的脸颊、纤细的脖颈、纱衣下若隐若现的玲珑曲线,最后落在她那双赤裸的、如玉雕般的足踝上。口水几乎要从他嘴角流下来,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发出贪婪的吞咽声。
“啧啧啧……洗干净了,更美了……” 副将搓着手,眼中淫邪之光几乎要化为实质,“神女就是神女,这身皮肉,这气质……比那些庸脂俗粉强了千万倍!主神享用过的……嘿嘿,今天轮到我了……”
他伸出手,粗糙带着厚茧的手指,径直朝着白茯苓的脸颊摸去,呼吸粗重,带着令人作呕的酒臭。
白茯苓依旧没有动,甚至没有抬眼。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玉像,任人亵渎。只有袖中握着星陨铁碎片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指节微微泛白。
就在那肮脏的手指即将触及她肌肤的刹那——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整座寝殿,不,是整个魔宫核心区域,都仿佛剧烈地震颤了一下!那扇被副将落下禁制的、厚重无比的玄铁殿门,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瞬间扭曲、变形,然后在一股狂暴得无法形容的暗红魔焰冲击下,直接炸成了漫天燃烧的碎片!灼热的气浪裹挟着门板碎片和狂暴的魔息,如同海啸般冲入寝殿!
副将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淫笑瞬间凝固,被极致的惊恐所取代。他骇然回头,只见漫天飞舞的火焰与烟尘中,一道高大挺拔、周身缠绕着宛如实质的暗红魔焰、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杀意的身影,一步步踏了进来。每走一步,他脚下的黑曜石地面便寸寸龟裂、燃烧、化为灰烬!
魔焰跳跃的光芒映亮了他刀削斧凿般冷硬的面容,一双血瞳如同燃烧着地狱业火,死死锁定在副将那只僵在半空、意图不轨的手上,也扫过了站在后方、纱衣单薄、脸色苍白的白茯苓。
是路无涯!
他回来了!而且是以这种焚尽一切、怒到极致的姿态!
副将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他张了张嘴,想要求饶,想辩解,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但在那滔天的魔尊威压和几乎实质化的杀意面前,他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牙齿咯咯打颤。
“魔、魔尊……大人……” 他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属下……属下不知尊驾归来……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他眼珠急转,猛地想起什么,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身后的白茯苓,语无伦次地喊道,“属下……属下寻得此绝色佳人,正欲……正欲献给魔尊大人!对对对!献给大人享用!此女……此女乃……”
他想说“此女乃主神青珩的女人”,以此邀功,或许还能转移魔尊的怒火。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一直如同玉像般静立的白茯苓,忽然动了。
她轻轻抬起眼,那双原本清冷如寒星、此刻却仿佛蕴满了盈盈水光、带着无尽委屈与惊惧的眼眸,越过跪地颤抖的副将,直直地望向了门口那尊仿佛从地狱归来的魔神。
然后,她用一种与方才死寂截然不同的、带着颤抖的、娇弱无比的、仿佛受惊小鹿般的声音,轻轻喊了一声:
“夫……夫君……”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又似点燃炸药的火星。
寝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连那狂暴的魔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副将猛地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和荒谬,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笑话。夫……夫君?!这个女人……这个他以为是主神禁脔、准备献给魔尊邀功或者自己享用的女人……叫魔尊……夫君?!
路无涯血瞳中的火焰,却在这一声“夫君”入耳的刹那,轰然炸开!那不仅仅是愤怒,更混杂了一种被彻底触犯逆鳞的暴怒、一种看到所有物被他人觊觎的疯狂占有欲,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这声称呼而骤然掀起的、更深沉汹涌的心绪!
他目光如电,再次扫过白茯苓身上那件耻辱的纱衣,和她苍白脆弱、却故意做出依赖模样的脸庞。怒火如同岩浆喷发,几乎要烧穿他的理智!
“魔、后——” 路无涯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受伤的凶兽在咆哮,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焚尽万物的魔焰与杀意,他猛地抬手指向跪在地上、已经吓傻的副将,血瞳中红光暴涨:
“——也是你能染指的?!”
“轰!”
一股比之前更狂暴的暗红魔焰化作实质的巨手,狠狠扇在副将身上!副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般被凌空抽飞,重重撞在寝殿内侧镶嵌着宝石的墙壁上!坚硬的魔岩墙壁瞬间龟裂凹陷,副将口喷鲜血,筋骨尽碎,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只剩下一口气,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茫然。
魔……后?!
这个女人……是魔后?!路无涯的魔后?!这怎么可能?!她不是战神泠音吗?!不是主神青珩的女人吗?!
巨大的信息错乱和濒死的恐惧让副将的神智彻底混乱。
路无涯却不再看他一眼,仿佛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臭虫。他一步踏出,瞬息间已来到白茯苓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未散的暴戾魔息,将她完全笼罩。他低头,血瞳死死盯着她仿佛受惊小鹿般、却暗藏一丝冰冷戏谑的眼眸,伸手,不是拥抱,而是带着怒意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粗暴,一把扯下了自己身上那件绣着暗金魔纹的、象征魔尊身份的外袍,狠狠裹在了白茯苓仅着纱衣、微微颤抖的身上,将她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包住,隔绝了所有可能的窥视。
外袍上还带着他身体的余温,以及浓烈的、独属于他的霸道魔息。
白茯苓被他裹在宽大的外袍里,只露出一张小脸,依旧苍白,眼神却不再娇弱,反而抬起,迎视着他燃烧着怒火的眼眸,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极淡、极冷、转瞬即逝的弧度。
演戏么?
那就看看,谁才是台下那个被牵动心绪的傻子。
路无涯看着她那近乎挑衅的平静眼神,胸中怒火更炽,却又混杂着一种更深的烦躁与无力。他猛地转头,对着寝殿外厉声喝道,声音如同惊雷,传遍整个动荡的魔宫:
“传令!副将黥魇,觊觎魔后,罪该万死!即刻拖入万魔窟,受噬魂之刑,永世不得超生!”
“所有与其勾结者,一律彻查!魔宫上下,给本尊清洗干净!”
“即日起,魔后归来,见之如见本尊!再有冒犯者——形神俱灭!”
魔尊之令,伴随着尚未平息的恐怖威压,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魔宫。无数魔族骇然跪伏,瑟瑟发抖。
寝殿内,路无涯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被自己裹在袍中、只露出小半张脸的白茯苓,血瞳深处暗流汹涌,一字一句,如同从牙缝中挤出:
“你,给本尊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
是解释为何出现在这里,还是解释那声突如其来的“夫君”?
亦或是,解释她与“主神女人”这个身份,以及此刻“魔后”身份之间,那令人疯狂的关系?
白茯苓裹在带有他气息的宽大外袍中,微微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怒火滔天却又仿佛困兽般的男人,眼神平静无波。
好戏,才刚刚开始。而这魔宫的风暴,也因她的到来,彻底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