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远把手机塞回口袋,帽子压得很低。天刚亮,菜市场已经吵起来。鱼摊前有人争一条死鱼的价格,猪肉档口的老板正用刀背拍案板。他穿过人群,左手插在冲锋衣兜里,指尖碰到最后一支钢笔。
昨晚那条U盘里的数据,最后跳出来的是一串坐标。没有署名,只有六个字:**西城老菜场**。
他没回公司,也没去医院看女儿。现在每一分钟都在烧钱,买盘程序还在跑,账户数字每秒都在往下掉。但他知道,真正的战场不在交易所,在这里,在这些人嘴里,在他们手里的菜篮、存折和早饭钱里。
豆腐摊前坐着两个老头,一个穿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另一个拄着拐杖。他们在低声说话。
“昨夜那个视频我看了三遍。”穿中山装的老头说,“他撕文件的时候,眼睛没眨。”
拐杖老头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把养老本投了,就赌这个人不是骗子。”
周明远站在三步外,没动。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检测到高纯度信任信号,建议靠近声源中心】。
他往前走了两步,假装挑豆腐。
中山装老头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写。他面前摆着一块小黑板,上面画着几条曲线,旁边写着公式。周明远扫了一眼,是做空杠杆的反向推导模型。
这不是普通老人。
“老师傅,您这是算啥?”他问。
老头擦掉一半字迹,“算命不行,算账还行。三年前我在省重点教数学,现在在这儿教人别被资本当韭菜割。”
周明远沉默两秒,“你觉得我能撑住?”
老头停下粉笔,“你账户实时挂大屏,一分钟都不停。这种事,骗子干不出来。”
旁边肉摊老板接话:“我也看了直播。他买一股,我就跟一股。我不懂K线,但我认眼神——他在屏幕前那一下都没躲。”
周明远把手从兜里抽出来,袖口蹭过左臂疤痕。那里有点发烫。
他跟着老头走进后巷一间改造屋。门上贴着“配电房”,里面堆着旧电线和电箱。墙上贴满剪报和手绘图表,桌上放着几台二手平板,循环播放他撕破产预案的画面。
“林伯年。”老头坐下,指了指自己胸口别着的教师证,“退休三年,每天在这儿讲十分钟股市逻辑。昨天开始,来听的人多了十倍。”
“为什么是我?”周明远问。
“因为你没跑。”林伯年盯着他,“别人爆雷第一反应是删帖、甩锅、换脸跑路。你站出来,拿真金白银砸进去。这不是表演,是赌命。”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掀开帘子进来,袖子卷到肘部,手里拎着一串钥匙。
“老陈。”林伯年点头,“你那边准备好了?”
老陈咧嘴一笑,“二十个场长,十八个答应了。剩下两个犹豫,我说再想想,今晚透析费我就不帮垫了,立马就通了。”
他转向周明远,“我是水产摊主,老婆五年尿毒症。以前带头砸过你公司玻璃,因为觉得你吞了我们的货款。可我看直播,你一笔笔买进去,账户清清楚楚。我这双眼睛,卖鱼练出来的,能看活鱼翻不翻肚,也能看人是不是真心。”
周明远看着他。
“我们成立了‘菜篮子护盘团’。”老陈拍桌,“散户凑钱,不求暴富,只求别被人当成渣滓踩。你要战,我们就跟你战。”
屋里安静下来。
周明远从内袋拿出那支完好的钢笔,在账本背面画了几道线。
“你们缺信息渠道,缺技术工具。”他说,“但他们怕的不是这些。他们怕的是你们开始思考,开始组织。”
林伯年接过账本看了一眼,“你是想让所有人知道,这不是一个人的战斗?”
“对。”周明远点头,“我要让他们看见光。”
老陈猛地站起来,“灯!菜市场的招牌都是霓虹的,改字十分钟搞定!红底白字,全城一起亮!”
林伯年眼睛亮了,“物理信号,绕过网络封锁。就算断网断电,只要供电正常,就能传出去。”
“我认识二十个场长。”老陈抓起钥匙,“现在就去。”
周明远没拦他。他站在屋中央,听见外面传来电动车启动的声音,接着是吆喝、关门、脚步远去。
系统震动:【检测到群体情绪共振,信任值突破阈值,解锁二级响应协议】。
他没看界面,只是把钢笔重新收好。
傍晚六点,第一盏灯亮了。
西城老菜场入口,原本写着“生鲜供应”的霓虹招牌,变成了四个大字:**周氏必胜**。
十分钟后,南门菜市亮了。
十五分钟后,东区农贸市场亮了。
到七点半,全城二十个主要菜市场,几乎同时点亮同一句话。灯光连成片,像一条条火线,从城市的角落蔓延开来。
周明远站在西城主干道出口,抬头看着那四个字。
风从街口吹过来,带着鱼腥和油烟味。他的冲锋衣还在渗血,但没人注意。路过的人停下来看招牌,有人拍照,有人指着议论,有个老太太拉着孙子说:“看见没?这就是咱们老百姓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