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打在窗台上,像谁用钢笔尖划过玻璃。
周明远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手指在平板边缘轻轻摩挲。江雪的iPad一直放在茶几上,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天气预报,气温23℃,湿度78%,适合晾衣服。
可她今天没晾。
他扫了一眼浴室方向,水流声还在,哗啦啦地响,像某种倒计时。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轻点两下,输入了那个他早就猜到的密码——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锁屏跳开的瞬间,系统界面弹了出来。
【高风险数据流检测中】
【是否永久屏蔽访问权限?】
他没动,也没点确认。他只是盯着那行字,像在看一只潜伏在暗处的蜘蛛。
他点开了银行App。
账户列表里,江雪的主卡每月都会固定转出一笔钱,金额恒定——三十万,收款人是“CM”,备注栏写着:“标本014维持费用”。
他眉头一皱,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拉出最近三个月的记录。金额、时间、备注,完全一致。
这不是普通的转账。
这是一笔账,一笔他不知道的账。
他截图了三页,存在临时文件夹里,然后退出App,把平板放回原位。
浴室的水声停了。
他没动,只是低头看了眼手表,指针指向七点零四分。
“朵朵,妈妈给你带了水果。”江雪的声音从浴室传来,温柔得像泡在蜂蜜里。
可他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不是她的,是别的什么。
像是金属齿轮在皮下咬合,又像是某种高频信号在耳膜上跳动。
他抬起头,透过客厅的镜面茶几,看到江雪正站在浴室门口,湿发披肩,珍珠耳钉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可那光,角度不对。
他眯起眼。
耳钉的反光不该落在她左脸的颧骨上,它应该偏下两度。
他心头一跳。
那不是她的动作。
是别的东西在操控她。
“你怎么了?”江雪走近,语气依旧温柔,“脸色不太好。”
“没事儿。”他摇头,顺手把平板推远了一点,“就是有点累。”
江雪没说话,只是轻轻把手搭在他肩上。
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但指甲缝里有一点细碎的金属屑,像是微型定位器被撕裂后的残留。
他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朵朵呢?”
“在房间里。”江雪笑了笑,嘴角扬起的弧度比平时多了半度,“我给她放了动画片。”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江雪转身走开,脚步轻盈,像猫。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才低头看了眼手机。
系统界面还在。
【命点扣除倒计时:23:59:58】
他没点关闭。
他要看看,这到底值不值得。
夜深了。
江雪睡得很沉,呼吸平稳,像一具完美的人偶。
周明远却没睡。
他坐在书房角落的旧电脑前,把平板上的截图导入加密文件夹,设了三重密码。然后打开比价表,把“标本014”四个字写在边缘。
他不是在做笔记。
他在标记。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把“系统之外”的信息单独归类。
他摸了摸左小臂上的疤痕,那是小时候被开水壶烫的,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可他记得。
那种灼烧感,那种无助感,那种被命运烫穿的痛。
他现在不想再被烫了。
他要反手握住火源。
第二天一早,他照常出门送单。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他带了伞,但没打开。
他不喜欢伞,那东西太像遮蔽视线的牢笼。
他骑着电动车穿过老城区,拐进建材市场。
昨天那张白氏建材的结算凭证还在他冲锋衣内袋里,压着比价表。他没动它,那不是他现在能碰的东西。
他现在要碰的,是更近的东西。
他停在市场门口,拿出手机,打开银行App。
他没登录自己的账户。
他登录的是江雪的。
他不是黑客,但他知道她的指纹。
昨晚她靠在他肩上时,他偷偷扫了她的手背,用的是系统里刚解锁的“读取残留数据”功能。
功能提示说这会消耗命点,他没管。
他要的是信息。
他点进“转账记录”,找到那笔每月三十万的款项,收款人“CM”。
他点开详情页。
CM,全名:陈默。
开户行:瑞士联合银行。
地址:苏黎世联邦街87号。
他眼神一冷。
陈默。
他听过这个名字。
不止一次。
上一章,那个在河堤边晕倒的男人,嘴里念叨的“金蝉脱壳”,就是陈默的惯用手段。
他不是银行负责人,他是操盘手。
他不是金融家,他是系统管理员。
他站在建材市场门口,手里握着手机,指节泛白。
他没动。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