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已经被逼到墙角，应该惶惶不可终日的年轻女修，竟然敢再次，而且是以如此酷烈极端的方式，抢先发难！
自己甚至还没开始下一步的逼迫计划，就被对方一记毫无花哨的重拳砸在了脸上！自己居然被一个能当自己孙女儿的黄毛丫头给摆了一道！
“这么短的时间内，你调用了东联邦驻军两次！你这是滥用职权！是要把罗亚拖入内乱！”洛井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指着灵小小的手指微微发抖。
灵小小端坐在领主主位上，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面对洛井的暴怒指控，她甚至没有起身，只是随手将一份文件甩到了洛井面前的桌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文件首页，赫然是曲恨之前提交给东联邦相关部门，要求彻查罗亚积弊的请愿文书副本！
“区区一名筑基修士的意见。”
灵小小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嘲讽，“居然这么快就能摆到我的案头，还能在东联邦掀起不小的风浪，甚至贴心地传回罗亚，让全城百姓都看到、听到……该说不说，东联邦现在的办事效率，是越来越高了。”
她顿了顿，目光如冰锥般刺向洛井，“想当年，我申请领一份基础修炼补贴，都要被拖上个五六天呢。”
这其中的阴阳怪气，这直指幕后推手的暗示，不言而喻。没有你民政会上下其手，推波助澜，曲恨父女的事能闹得这么大？
洛井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刚要反驳，灵小小却已继续说了下去，语气陡然转为一种近乎无赖的理直气壮。
“你看我这人，多好啊。”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有意见就听，虚心纳谏嘛。他曲恨不是让我彻查吗？不是质疑我只打苍蝇、不打老虎吗？那我当然就要彻查了。不光查，还要查得彻底，查得明白，查得让所有关心罗亚公正的人，都满意才行。这不，正在查着呢。”
“你……！”洛井气得胸口起伏，他指着外面，“你真的疯了！还有两个月就是绝冬月了！你现在把所有的官员、所有能办事的人都抓了，罗亚立刻就会瘫痪！你没有人手可以用！到时候绝冬月来临，那几百万民众怎么办？！你现在就是为了泄私愤、为了巩固你那可笑的权威，将整个罗亚的民众都置于死地！你这是犯罪！是罔顾人命的独夫行径！”
不管怎么样，先扣上一顶不顾民生的大帽子，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再把事情拉回对自己有利的轨道。
洛井脑海中飞速盘算，只要绝冬月的灾难爆发，灵小小现在的所有行动都会成为她最大的罪证，到时候看她怎么办！
然而，灵小小对他的指控似乎毫无反应，反而突然没头没脑地、轻声问了一句:
“那些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办？”
“什么？”洛井一时没反应过来，话题的跳跃让他有些茫然。
“那些每年都因为官员贪污、克扣物资、隐瞒灾情而冻死、饿死在绝冬月里的人。”灵小小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寂静的厅堂里，“那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亡魂，他们就是白死了，对吗？他们就是活该，对吗？河家账目里清理出来的残卷显示，光去年一年，他们就瞒报了至少七千名冻饿而死的平民！当然，他们的尸体也没有浪费，”
她的语气陡然变得森寒:“不知道被卖去了哪里，换来的是某些人酒宴上的一杯灵酒，还是修炼室里的一块灵石？”
洛井张了张嘴，想用大道理反驳，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这些事，大家心照不宣，但被如此赤裸裸地摊开在台面上，依旧充满了血腥和罪恶感。
他强行镇定下来，试图抓住生者这面旗帜：“可是现在还活着的人呢？我们不应该更珍惜眼前还活着的人吗？那些官员是有罪！是该查！但是现在罗亚没人可用了！你让他们怎么度过绝冬月？能救一个是一个啊！这才是为政者该有的仁心！”
“这个，就不劳洛道友您费心了。”灵小小脸上的冰冷嘲讽再次浮现，她缓缓从案下取出另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了过去，动作从容不迫，“您自己看看吧。这是我应对绝冬月的预案，或许不够仁心，但足够实际。”
洛井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迅速接过文件，目光急扫。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就猛地收缩，握着文件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他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灵小小，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不可理喻的疯子。
“你……你……”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还有什么问题吗？洛道友？”灵小小好整以暇地问，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洛井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他强迫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惊骇硬生生压回心底。他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将文件轻轻放回桌案，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灵道友……你想的还真是……周到啊。”他的声音干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既然您这么有打算，那我就不打扰了。”
“洛道友您慢走。”灵小小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呢，就不送了。”
洛井几乎是踉跄着转身，快步离开了领主府。阳光照在他背上，却驱不散那股从心底冒出的寒意。
那份文件里的内容在他脑中疯狂回荡——那不仅仅是应对绝冬月的预案，那更像是一份决绝的宣言，一份将所有人都拖入不可预测漩涡的战书！
真没想到这个黄毛丫头居然敢想敢做到这种地步……看来我真的是老了……疯的不成样子了！彻底与民政会站到了对立面！
洛井已经不想再插手现在的这些事情了，他可以预想到之后会引发多么大的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