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的意识,或者说,他此刻所仅存的存在状态,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没有边界,没有参照,甚至没有自我的实感,只有一种纯粹的知晓本身,孤独地悬浮于认知的真空。
他最后的记忆,是那灵气化身恶意的狂笑,是心头骤然升起的、淹没一切的不祥预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没有痛苦,没有过程,没有终结的感知。
但奇怪的是,他确确实实地知道自己还在。不是活着的感觉,因为没有心跳、呼吸、灵力流转;也不是死亡后的虚无或魂体状态。就是一种……纯粹的、剥离了所有物质与能量承载的知晓本身。
“这是……哪?”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如同平静水面上泛起的第一个涟漪。随之,并非通过视觉,也不是神识,而是一种更直接的感知方式,他看到了周围的景象。
一片无法用距离、大小、颜色乃至任何常规概念描述的极致空旷。这里并非漆黑,也并非明亮,更像是一切有与无,尚未分化时的基底,包容着所有可能性与不可能性。脚下并无实质,却也不让人感到虚浮。而在那方向感极其模糊的远方,点缀着无数或大或小,明暗各异的光球。
它们静静悬浮,有的稳如亘古星辰,散发恒定光辉;有的明灭不定,如同生灵的呼吸;还有的拖着似有似无的朦胧尾迹,在难以察觉地缓慢移动。每一个光球,都透出一种独特而浩瀚的气息,那气息复杂难言,仿佛压缩了无穷的故事、纠缠的规则与厚重的时光。
“哟,当时随便给你下了一道保命的禁制,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用上了?看来你小子惹麻烦的本事,比我想的还大啊。”
一个带着明显戏谑、玩味,又仿佛对万事万物都透着一种慵懒疏离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旁边响起。
林玄的注意力猛然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并无具体形体,只有一团比周围背景略微浓郁一些不断变幻着模糊轮廓的影。但仅仅是看到这团影,感知到那独一无二,超然物外又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气息,林玄就瞬间明悟了对方的身份。
“即定!”他喊出了这个名字,并非通过声音,而是一种意念的直接传递。
“嗯,反应还不算太慢,没被吓傻。”那团模糊的影,即定,似乎点了点头,轮廓动了一下,“看来羊蛋那小子挑人的眼光,勉强及格。”
林玄迅速压下最初的震撼与无数翻涌的疑问,强迫自己以更冷静的目光审视这片难以理解的空间。这里绝非他所知的任何秘境、洞天、小世界,甚至与深层虚空也截然不同,它更……原始,也更宏大。
“这里……到底是哪?”他再次问道,意念中充满了探求。
“世界之外。”即定的回答简洁明了,却如同重锤敲在林玄的认知上。
“世界之……外?我……我这是……超脱了?!”林玄的意念波动剧烈起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潜藏的狂喜。难道在那种绝境之下,自己反而因祸得福,触及了传说中的超脱之境?
“你超脱个蛋啊!”即定的意念传来一阵没好气的波动,仿佛听到了极其可笑的话,“区区一个合体,连自己世界的壳都还没摸清楚,就想着超脱?想得美!你死了,死得透透的,渣都没剩。不是老子当年一时兴起,看在羊蛋那犟种的面子上,随手给你留了那么一道后手,你这会儿连念头都该散干净了。”
死了?林玄的存在状态为之一滞。但自己明明还能思考,还能感知……这就是死亡后的状态?不对,即定明确说是他救了自己。
他迅速抓住问题的核心,意念变得冰冷而锐利:“前辈……您为何要救我?我与您……似乎并无交集。”他深知,到了即定这种层次的存在,虽然不知具体多高,但绝对远超他的理解维度。
一举一动必有深意,绝不会无缘无故施以援手,尤其是这种逆转生死、涉及世界之外的惊世手段。
“为什么?”即定的意念似乎轻笑了一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感慨,“我这个当师父的,总不能太辜负我徒弟的一番傻心意吧?虽然我觉得他纯属没事找事,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拧巴得很。”
他顿了顿,那模糊的轮廓微微流转,仿佛在回溯悠远的记忆:“羊蛋那小子,耗尽心力算到那个世界未来有个大坎,觉得大局的变数,说不定就落在你身上了。既然这是他最后的愿望,也是他选择把宝压在你身上的决定……唉,看他独自熬了那么久,怪不容易的。我就当顺手推一把,帮帮他,也……算了结一段陈年的因果吧。”
“就……这么简单?”林玄的意念充满了惊讶。仅仅因为一卦仙的一个念头,一个选择?虽然不知道即定具体付出了什么代价,但能将一个被那种恐怖武器彻底抹杀的存在,从世界层面拉出来,这代价绝对轻不了!毕竟,这位可是传说中偷走了世界一部分时间,被世界意志所憎恶和排斥的禁忌存在!
“就这么简单。”即定的回应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我来说,有时候一个纯粹念头本身,比很多弯弯绕绕的复杂算计,更有意思,也更值得。”
林玄默然。对于这种存在的心思与价值尺度,他无法揣度,甚至无法理解。
他将注意力重新投向周围那些浩瀚的光球和无法形容的基底。
“这……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居然真的能来到世界之外……”
眼前的景象与他想象中破碎虚空、飞升上界之类的概念完全不同,这里没有仙气氤氲,没有接引金光,只有最本源、最宏大的存在图景静静铺展。
“嗯……这个嘛,其实我的手段也出了点小问题。”即定的意念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