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道种·万法归流·拟阵！”
王小仙右拳猛然握紧的刹那，识海深处那块残碑发出洪钟大吕般的嗡鸣。碑文道韵如潮水般涌出，顺着因果幽冥臂的金纹奔腾流转，在他身前三尺处的虚空中，凝成了七枚缓缓旋转的暗金色符文。
符文并非静止，它们彼此间有纤细的光丝相连，构成一个简易却暗合某种玄奥规律的阵型——正是对面那三十六具战魂骷髅所结“幽冥戮战阵”的微缩镜像！
“咱们也来——”王小仙咧嘴一笑，眼中闪烁着近乎顽童恶作剧般的光芒，“共鸣一个看看！”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七枚暗金符文齐齐一震！
“嗡——”
一股与战魂骷髅阵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霸道的“战意波纹”，以王小仙为中心轰然扩散！波纹扫过之处，地面焦土翻涌，空气中响起金铁交鸣的幻听。更诡异的是，那三十六具正步步紧逼的战魂骷髅，动作齐齐一滞！
它们眼眶中跳动的幽冥鬼火，出现了明显的摇曳和紊乱。仿佛有两套截然不同的指挥信号，在同时争夺对这具古老战阵的控制权。
“吼——！”
青铜战像发出一声惊怒的低吼，手中那柄残缺的幽冥战戟重重顿地。“咚！”沉闷的撞击声如战鼓擂响，强行稳住了战魂骷髅阵的波动。三十六具骷髅眼中鬼火重新稳定，步伐再次向前踏出，但那股一往无前的压迫感，已然弱了三分。
“啧，抢不过来啊。”王小仙咂了咂嘴，似乎有些遗憾，但脸上笑容不变，“不过，干扰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他话音未落，苏清寒动了。
冰魄剑化作一道淡蓝色的流光，人随剑走，直刺战阵左翼。那里正是刚才因“拟阵”干扰而出现刹那迟滞的三具持刀骷髅。“冰魄净邪·掠影！”剑光并非直来直去，而是在空中划出数道曲折的寒痕，轨迹刁钻，恰好切入三具骷髅因步伐微乱而露出的缝隙。
“铛！铛！嗤——”
前两声是格挡，最后一声是切入。一具骷髅的臂骨被剑锋划过，留下深深的霜痕，关节运转顿时晦涩。
几乎同时，顾长生巨盾“镇山”如一座移动小山，轰然撞向战阵右翼。“土灵壁垒·冲城！”他没有任何花哨，就是最纯粹的力量与防御的碾压。四具持盾骷髅被他硬生生撞得后退数步，阵型出现一个微小缺口。
缺口出现的刹那，两点幽蓝寒星悄无声息地钻入——是凌无双的“蚀骨毒针”。毒针精准地钉入两具骷髅的眼眶，针上淬炼的混合毒液瞬间爆发，不仅侵蚀骨骼，更干扰其魂火燃烧。两具骷髅动作立刻变得僵硬迟缓。
赤灵儿的身影如血色轻烟，在战阵外围游走。她不强攻，手中血镜不断映照，每当有骷髅试图弥补阵型缺口，或青铜战像的战戟有指向性动作时，便有一道“血债因果·乱神”的血光射出，虽不能重创，却总能恰到好处地打断节奏，让战阵运转始终无法圆融如一。
痞仙团五人，第一次在面对这古老战阵时，打出了有效配合。虽未能击溃，却成功将其拖入了缠斗。
青铜战像眼中的幽冥鬼火剧烈跳动，它似乎被这种“滑不溜手”的打法激怒了。它不再试图维持完美的阵型碾压，手中战戟猛地高举，戟尖向天。
“战魂……归源！”
低沉苍凉的战吼响彻演武场。三十六具战魂骷髅同时顿住脚步，齐齐仰头，张开下颌骨（尽管它们已无血肉），做出无声咆哮的姿态。它们眼眶中的魂火，分出一缕缕细小的墨绿色火线，如百川归海般投向青铜战像手中的战戟。
战戟上那些斑驳的锈迹和残缺处，在魂火注入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幽冥波动。戟身之上，浮现出古老的战纹，一股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开始凝聚。
“它要放大招！”顾长生吼道，巨盾猛地插入地面，土黄色灵光疯狂涌出，“土灵壁垒·千嶂！”
层层叠叠的土石壁垒瞬间在众人前方隆起。
“清寒师姐，剑域收缩，全力防御！”王小仙快速说道，同时右臂因果幽冥臂金纹狂闪，那七枚拟阵符文急速旋转，试图干扰魂火汇聚，但效果甚微——青铜战像此刻是以自身为核心强行抽取，对阵法本身的依赖已降到最低。
“它在积蓄力量，这一击的威力……”苏清寒面色凝重，冰魄剑悬于身前，剑域范围收缩到仅覆盖五人，淡蓝色光幕凝实如水晶，寒气四溢。
凌无双已将剩余毒针全部扣在指尖，赤灵儿血镜镜面也已转为深红，显然在准备最强瞳术。
就在这时——
“嘎！”
一声尖锐刺耳、与现场肃杀氛围格格不入的禽鸣，突兀地从演武场高高的穹顶方向传来。
众人下意识地一瞥。
只见穹顶某处破损的缝隙外，一道快如黑色闪电的影子“嗖”地钻了进来。那是一只通体乌黑、唯有眼珠金黄、尾巴拖着长长焰尾的怪鸟。它体型不大，翼展不过三尺，但飞行轨迹诡谲难测，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焦痕。
“鸡哥？”王小仙一愣。
那黑鸟——鸡哥，在空中一个急停，悬浮在众人斜上方，歪着脑袋，金黄的眼珠死死盯着下方正在积蓄力量的青铜战像，尤其是它手中那柄幽冥战戟。眼神里，竟流露出一种极其人性化的……嫌弃？
没错，就是嫌弃。仿佛看到了什么肮脏碍眼的东西。
“嘎——！”
又是一声更刺耳的鸣叫。鸡哥猛然振翅，并非攻击，而是朝着青铜战像的方向，喷出了一小团……暗红色的、鸡蛋大小的火球？
那火球毫不起眼，速度也不算快，歪歪扭扭地飞向青铜战像。
青铜战像甚至懒得理会这只“小虫子”，它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中的战戟上，戟尖凝聚的毁灭性能量已如同实质的墨绿色光球。
暗红火球慢悠悠地，终于触碰到了幽冥战戟戟身外缭绕的墨绿色魂火光晕。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嗤——”
如同一滴水滴入滚油，又像烧红的烙铁按上冰雪。那团暗红火球与墨绿魂火光晕接触的瞬间，竟发出剧烈的、令人牙酸的“消融”声！墨绿魂火以接触点为中心，迅速变得黯淡、虚幻，仿佛被某种更霸道、更本质的力量强行“抹除”了部分存在！
“吼？！”
青铜战像积蓄力量的过程被硬生生打断！它惊怒交加，战戟上凝聚的光球剧烈波动，差点反噬自身。它猛地抬头，幽冥鬼火锁定了空中那只讨厌的黑鸟。
鸡哥却像干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得意地“嘎”了一声，在空中灵巧地翻了个跟头，然后一拍翅膀，“嗖”地又从来时的穹顶裂缝钻了出去，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个呼吸。
但就是这短暂的打断，对王小仙等人而言，已然足够！
“好机会！”王小仙眼睛大亮，他根本不去想鸡哥为何出现、那火球是什么，抓住战机才是第一要务。“它的‘归源’被打断了，力量反冲，阵脚已乱！长生师兄，撞它正面！”
“得令！”顾长生怒吼，拔起巨盾，全身土黄色灵光爆发，如同人形凶兽，合身撞向青铜战像下盘。
“清寒师姐，无双师姐，攻它持戟右臂！赤灵儿，干扰魂火重聚！”
苏清寒与凌无双身形齐动。冰魄剑化作一道凝练的蓝色惊鸿，直刺战像右肩关节；数点幽蓝毒针后发先至，封死其手臂可能移动的方位。赤灵儿血镜红光连闪，一道道“乱神”光束精准地射向战像眼眶和战戟戟身。
青铜战像刚刚压下力量反冲的震荡，便面临如此疾风骤雨般的合击。它不得不挥动战戟格挡冰魄剑，左拳砸向冲撞而来的顾长生。
“就是现在！”王小仙等的就是这个瞬间！青铜战像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对那三十六具因“归源”中断而陷入短暂茫然的战魂骷髅的控制，降到了最低。
他右臂猛然向前一挥！
空中那七枚一直缓缓旋转的暗金“拟阵”符文，如流星般激射而出，却不是射向青铜战像，而是分别没入了战魂骷髅阵中七个最关键节点的骷髅体内！
“因果道种·拟阵——夺灵！”
没入骷髅体内的暗金符文骤然爆发，不再是模仿干扰，而是强行“寄生”与“篡夺”！以王小仙的因果道种为源，以这些古老战魂骷髅的躯壳和残存战意为柴，瞬间构建起一个简陋却有效的临时控制网络！
“哗啦啦——”
三十六具战魂骷髅，齐齐一顿，随即在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摩擦声中，笨拙而僵硬地……转过了身。
它们空洞的眼眶，齐齐“望”向了曾经的操控者——那尊青铜战像。
虽然动作迟缓，阵型松散，但那确确实实是调转了枪口。
青铜战像刚刚格开苏清寒的剑，震退顾长生的冲撞，硬扛下毒针和血光，便看到自己麾下的战魂骷髅阵，将森白的骨矛和残破的骨刀，对准了自己。
它眼中的幽冥鬼火，第一次出现了类似“错愕”和“难以置信”的情绪波动。
王小仙喘了口气，右臂因果幽冥臂的金纹黯淡了不少，同时强行拟阵和夺灵控制三十六具战魂残骸，对他的负荷极大。但他脸上笑容灿烂，甚至还有闲心对着青铜战像挥了挥手。
“怎么样，守墓的老兄？”他语气轻快，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被自己的小弟拿刀指着，这感觉，新鲜不？”
青铜战像沉默（尽管它本就不会说话）。它缓缓扫过那些行动迟缓却充满敌意的战魂骷髅，又看向严阵以待的痞仙团五人，最后，目光落在王小仙身上。
手中那柄残缺的幽冥战戟，被它握得咯吱作响，戟身上刚刚浮现的战纹明灭不定。
演武场中，气氛凝重而诡异。一方是孤零零却气息恐怖的青铜战像，另一方是结成阵势、掌控了“叛变”战魂骷髅的痞仙团。
短暂的僵持。
青铜战像眼中的幽冥鬼火，剧烈闪烁了几下，似乎在进行某种权衡。最终，那沸腾的杀意和怒意，缓缓平息了下去。它没有再次发动攻击，而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
每退一步，它高达十丈的庞大身躯就虚幻一分，周身缠绕的幽冥之气也向内收敛。
退了七步之后，它已化作一团浓郁的人形青光。
青光中，传出它苍凉而古老的战吼，但这一次，吼声中少了许多杀伐，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似无奈，似认可，又似……解脱？
“擅闯者……已证其勇……”
“幽冥战关……可过……”
话音袅袅散尽，那团青光彻底敛去，显露出后方演武场的尽头——那里不知何时，悄然洞开了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光门。门内幽暗，隐隐有流水与诵经之声传来，与之前战场的肃杀截然不同。
与此同时，那三十六具被王小仙临时“夺灵”控制的战魂骷髅，眼中魂火彻底熄灭，哗啦啦散落一地，重新化作毫无生气的枯骨。暗金符文也从它们残骸中飘出，回归王小仙右臂，光芒更加黯淡了。
“结……结束了？”顾长生拄着巨盾，喘着粗气问道。
“第二关，‘幽冥战’，看来是过了。”苏清寒收剑入鞘，看向那扇光门，眼中带着审视。
凌无双走过去，小心地检查了一下那些彻底沉寂的骷髅残骸：“魂火已散，幽冥战意尽消。这守关战魂，是真的离开了，或者说……认可了。”
赤灵儿收起血镜，蒙面巾下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它最后似乎……并不愤怒？”
王小仙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走到那堆青铜战像消失后留下的淡淡痕迹旁，蹲下身看了看。地面上，残留着一点微弱的墨绿色晶尘。
“或许，镇守此地，与闯入者无休止地战斗，对它而言，本身也是一种束缚。”他捡起一点晶尘，在指尖捻了捻，晶尘化作青烟消散，“咱们用‘非常规’手段过了关，打破了某种‘定式’，对它来说，未必是坏事。”
他站起身，看向那扇光门，又抬头望了望鸡哥消失的穹顶裂缝，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不过，鸡哥那家伙……什么时候跟来的？它那口火，有点意思啊。”
“还有，黑爷那懒货，是不是也藏在附近看热闹呢？”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暂且压下，转身看向疲惫但眼神明亮的同伴们。
“好了，兄弟们，姐妹们，‘幽冥战’已过。前面那扇门，应该就是最后一关——‘轮回考’的入口了。”
他指了指光门，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痞气和跃跃欲试的笑容。
“怎么样，要不要进去看看，尸冥老人到底留了什么样的‘哲学问题’，等着咱们？”
苏清寒率先迈步：“答案，总要亲眼去看。”
顾长生扛起盾，咧嘴一笑：“老大去哪，我去哪！”
凌无双整理了一下袖口，跟了上去：“轮回之考，想必比打打杀杀有趣。”
赤灵儿没说话，只是默默走到王小仙身侧，表明态度。
王小仙哈哈一笑，一马当先，朝着那扇传出流水诵经声的光门走去。
“走着！去会会那位，喜欢和人讲道理的，尸冥老前辈！”
光门如水波荡漾，吞没了五人的身影。演武场重归死寂，只余满地枯骨，诉说着方才那场别开生面的“战魂共鸣”与“阵法反制”之战。
而在演武场高高的穹顶阴影中，一双懒洋洋的、半开半阖的幽黑眸子，无声地眨了眨，随即隐没于黑暗，仿佛从未存在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