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看到主人过来,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哼唧”声。
那双平时充满悍勇的眼睛里,此刻满是痛苦和对主人的依赖。
它试着往前凑凑,却立刻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疼得身子猛地一颤。
陈放单膝跪在地上,动作轻柔地拨开它胸前被鲜血黏成一绺绺的黑毛。
伤口狰狞得可怕。
从左肩一直延伸到胸口,足有二十多公分长,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在清冷的月光下,甚至能看到白森森的胸骨上,有一道清晰的划痕。
“妈的……”
陈放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心疼。
他快速从怀里掏出那个油布小包,直接倒出大半包粉末,一把按在了黑煞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口上。
“呜……!”
草药粉末带来的剧烈刺激,疼得黑煞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四条腿瞬间绷得笔直。
但它没有挣扎,只是用头虚弱地蹭着陈放的手臂,仿佛在寻求安慰。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猪王的倒下,非但没有吓退猪群。
反而让这群失去了束缚的畜生彻底陷入了疯狂。
死亡的恐惧在前,玉米的甜香在后,饥饿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它们没有选择退回深山,也没有再冲击磐石刚刚镇守的路口。
而是选择了那片看起来最没有阻碍,也最为开阔的方向。
“轰隆隆隆……”
几十头野猪汇聚成一股黑色的洪流,猛地调转方向,朝着河滩地深处,发起了亡命的冲锋!
那里,正是陈放让村民们挖了浅沟,插了稻草人的地方!
大地的震颤声越来越近,近万斤的血肉之躯裹挟着一股要将一切都踏平的疯狂。
跑在最前面的几头公猪,猩红的眼珠子里只剩下贪婪。
它们甚至已经闻到了近在咫尺的玉米清香。
下一秒,一头公猪一头扎进了那片看似平坦的土地!
“噗通!”
领头的一头公猪,前蹄猛地一空!
那道只有半尺深的浅沟,根本拦不住它的冲势。
但那突如其来的下陷感,却让它在高速奔跑中瞬间失去了平衡!
它那肥硕的身躯一个踉跄,重重地向前扑倒。
跟在它身后的野猪躲闪不及,一头撞在它的屁股上,也被绊得一个趔趄。
就像被推倒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冲在最前面的猪群,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有的摔倒,有的被绊,有的为了躲避同伴,一头扎向了旁边立在田埂上,歪歪扭扭的稻草人!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毫无征兆地在夜空中炸响!
一个挂在稻草人脖子上的破铁锅,被一头两百多斤的野猪狠狠撞上,发出的尖锐巨响。
那头野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还没等它反应过来……
“叮铃铃铃——!”
“咣啷啷——!”
“铛!铛!铛!”
随着猪群的不断涌入和冲撞,上百个挂在稻草人身上的破铜烂铁,被彻底引爆了!
破铁盆、烂瓦罐、铜铃铛、碎铁片……
这些被张桂芬带着孩子们当成游戏一样挂上去的玩意儿。
在这一刻,变成了一片刺耳的噪音!
那声音尖锐、嘈杂,忽高忽低。
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钢针,狠狠扎进野猪们的耳朵里!
“嗷嗷嗷——!!”
整个猪群彻底疯了!
它们本就是一群失去了头领的乌合之众。
此刻又陷入了这片由声音和混乱组成的陷阱里,分不清敌人在哪,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致命的危险。
一头野猪惊慌之下,调头就往回跑,却一头撞进了迎面冲来的另一头猪身上。
两颗坚硬的头颅狠狠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双双倒地。
更多的野猪在原地疯狂打转,像没头的苍蝇,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
那股刚刚还势不可挡的黑色洪流,在短短十几秒内,就彻底崩溃!
土岗上,陈放已经撕开了自己衬衫的下摆,手脚麻利地给黑煞的胸口打好了一个简易的止血绷带。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远处那片乱成一锅粥的猪群,脸上没有半分喜悦。
他的视线掠过那片混乱,最终落在了一直安静等待指令的追风身上。
追风抬起头,用它那双冷静的青灰色眼睛,回望着自己的主人。
不需要任何指令。
一个眼神的交汇,追风便读懂了一切。
它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沉的“呜”声,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同以往的肃杀。
几乎是在同时,原本在外围骚扰、驱赶的幽灵、踏雪、虎妞、雷达,瞬间改变了战术。
幽灵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贴地的黑线。
它的目标,是那些试图重新聚拢,冲向玉米地深处的野猪。
踏雪则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追着那些跑得最快的野猪,从侧面凶狠地撞击,迫使它们改变方向,将它们赶向远离农田的山脚。
虎妞和雷达,一个负责撕咬掉队的,一个负责用高亢的吠叫制造更大的混乱,把猪群搅得更加不得安宁。
而追风,则像一道青灰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猪群的后方。
那里,有几头体型较大的公猪,在混乱中还试图维持秩序,组织同伴。
追风的目标,就是它们!
它从一头公猪的侧后方无声接近,一跃而起,犬齿精准地咬在了那头公猪的脖颈上!
“咔嚓!”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那头公猪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地。
一击毙命!
追风落地,看都没看那具尸体一眼,身影一闪,再次消失在夜色中,寻找下一个目标。
山坡上,磐石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陈放的身边。
它那巨大的头颅轻轻蹭了蹭陈放的胳膊。
然后安静地趴下,将受伤的黑煞和主人,都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夜风中,那片破铜烂铁的交响乐还在继续,只是渐渐被野猪凄厉的惨叫和犬类的咆哮所覆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