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商看着沈徽之,她知他身子一向不好,但也从未见过这般虚弱的沈徽之,更多时候沈徽之都是一副嘴上功夫不得了的强势模样。一瞬间,楚清商的心像是被人揪住牢牢攥在手间,疼的不行。
风在此时顺着敞开的房门,入了房间。感觉到些许凉意的沈徽之,又是一阵咳嗽,这一次似乎是要将肺都咳来。他再度抬头的时候,似乎脸色更差了。
楚清商反应过来后,立刻关了房门快步来到他身边。
沈徽之执意要下床,脚还不曾落地,手便被楚清商一把抓住。他轻声细语的说道:“公主怎么来了?我……咳咳……没事的,在房间内将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楚清商有些生气:“都什么时候了,病成这样竟然还说自己没事?那到底什么才算是有事?沈徽之,你非要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才算有事?”
沈徽之:“我身子……咳咳……一向不好……这些我都习惯了……”
他们才多久未曾见过沈徽之便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还说什么都习惯了。这句话伴随着脑中浮现的前世的记忆,一下子击中了楚清商心底最为柔软的地方。眼前的那人就是这个样子似乎有什么苦难都喜欢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上辈子他独自将阿满养大,衣食住行都要求自己尽可能给阿满最好的。在决定为自己报仇后,隐瞒身份重回京城,这一路的苦她都看在眼里。每次见他,都是一脸慈父的样子看向阿满,可那明明是笑着的脸,漂浮在半空中的楚清商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他不开心。
随着阿满年岁的增长,他望向阿满时,那个由他们血脉交融而生下的孩子。眉眼间,行事间,越来越多的都是他的影子。沈徽之虽是一脸欣慰,却还是在无数个不得安眠的夜晚,反复的问责自己:
“明明是我们的孩子,可她为什么越来越像我?”
“像我也好,你可不能吃醋。”
“可是,为什么我在她身上越来越看不到你的身影?”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曾入梦来见我一次?哪怕是来了骂我也是好的,我真的很想再见你一次……而你还在怨我是不是?”
她眼睁睁的看着身躯高大的男子,于夜晚蜷缩在床榻上,如孩童一般打湿了一条又一条被褥。
看着书房里的画卷越堆越高,他虽是一次次的画着同一人,但记忆中的人面容却越来越涣散……
待到他真正达成心中所愿,权倾朝野,昔日的罪魁祸首云无咎和楚桁纷纷伏法,而才不过四十多岁的他额间已经长满了白发……
每次都要把自己折磨的半死不活的,才算行吗?
一滴热泪从楚清商的眼角滑落,有时她真的很想开口问问他,这一切真的值得吗?但还不等她开口,抬眸对上沈徽之的眼眸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徽之也是惊讶的看着她,她这是哭了?
“阿愿,你……”
楚清商松了手,侧过头去,迅速擦拭着眼角的泪珠。随后全身心的照顾他,“既是身子不舒服,那就不要乱动,好好养病。”
“嗯。”沈徽之看着她在自己身侧忙前忙后,先是帮他整理好靠枕,掖着被角,又是抚上他的额头。
她手落下的那一刻,沈徽之感觉到他明显的不悦,伸手想要抚摸她。楚清商先一步再度握上自己手,拉着他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手竟然这般凉,额头又是这般烫。”
沈徽之轻笑着:“阿愿,我没事的。”
楚清商一口否决:“有事怎么会没事!你看看你自己都病成什么样子了!”
沈徽之不愿意看到她着急落泪的模样,再三说道:“我真的没事,只是一些小病,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自然是清楚的。幼时我有一次比现在病得还要重,大夫都说了我万分凶险,我都挺过来了。就连寺庙的僧人都说了我命不该……”
楚清商打断他:“不准说!不准说那些不吉利的事情。你有没有事情,可不是你说了算,而是太医。太医说的算!”
沈徽之一口答应:“好,都听阿愿的。”
楚清商握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蹭。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一连好几次,沈徽之也发现阿愿喜欢这样,她喜欢这样,只要她喜欢的,他都会给她。而且他似乎也喜欢,喜欢有关阿愿的一切。
这时,青黛带着太医姗姗来迟。“见过公主,驸马。”
他们之间的温馨被打断,随着楚清商松手,沈徽之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尤其是在看到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青黛时,脸色更黑了。
楚清商的视线落在太医身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驸马爷把脉。”
“是。”太医闻言也是捏了一把冷汗,果断为沈徽之诊脉。得出来的结论是,“驸马爷这是寒气入体,致营卫不和、气机郁滞而发寒热。风邪束表,阳气不得宣散,故见发热之象。”
“寒风入体?”想来就是昨日他抱着阿满在府外等她的时候,不慎感染了风寒。心底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沈徽之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她身上,在察觉到她的异常后,安抚道:“阿愿,你放心我没事的。他是个庸医,胡说八道!”
太医也是有口难言:“这,微臣也是……”
“太医,快点为驸马开药吧。”楚清商自然是清楚,这位太医的师父可是太医署的院判,资历摆在那里,而且他师父以前可是专门侍奉先皇的。
但她有人知道沈徽之的小心思。
太医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是。微臣现在就去开药,驸马爷服下睡一觉便可烧退。之后再细细调养,一定能恢复如初的。”
楚清商:“嗯,你亲自去看着,为驸马开好方子,将什么注意事项和驸马身边的人交代清楚。”
太医:“微臣遵命。”
楚清商又看了一眼青黛:“你也下去。”
青黛:“是。”
方才这么一说,楚清商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来了这么久都未曾见到飞白。她看向沈徽之时,他还在埋怨。“他明明就是个庸医,我才不是什么寒风入体呢!”
楚清商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减少几分愧疚。“好啦,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病。对了,飞白呢?和这漱玉院的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