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直忙到掌灯时分,高云的情况还是直转急下,最终没了呼吸。
早已呆滞的高小雪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一声哭声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高云身边的人也一起哭了起来。
熊楚楚靠在姜媛肩上,整个人都在颤抖……刺客是冲她来的!高云是遭遇了池鱼之殃!
是她连累了高云,是姜家害死了高云!
姜媛搂着母亲,目光有一瞬间放空。
她习惯了运筹帷幄,以为所有的事尽在掌控,才敢放长线钓大鱼……
结果现实却扇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没有谁可以把世事都掌控在手中!孙氏虽是一个连名字都没人记得的人物,临死前也会给姜家重重一击!
高云是谁?是姜丰的亲外甥,管理着姜家重要产业的人物,在京中高官面前都有一席之地的人!
可他就这样死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姜媛后悔了。
她想到了高云会有危险,但高云不是对方的目标人物,她觉得高云不会死。
既然这危险是他自己疏忽带来的,她便想借此事给高云一个教训。
但现在,高云死了。
等她爹回来,怎么面对外甥死了的事实?
“娘,是我错了。”姜媛声音沙哑地说道。
熊楚楚抬起头来,看着懊悔的女儿,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论对错的时候。”
她的手还在颤抖、双目红肿,却神情坚定。
她是长辈,她不能只顾着自己伤心。
她要给惶恐不安的孩子们一个依靠!
擦干了眼泪,熊楚楚开始吩咐下人挂白灯笼,安排丧事。
高小雪此时也强自振作了起来,哥哥已经死了,她必须让哥哥走得体面些!
大管家将大夫都请了出去,这些大夫忙了一整日,最终却没能救下病人,都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不一会儿,高云的四个孩子也过来了。
这几个孩子,最大的男孩只有十岁,女孩七八岁,两个小的都还懵懂不知事。
高柏是长子,已经听说了白天发生的事,知道孙嬷嬷是刺客。而这个刺客是母亲给妹妹高青青请的教养嬷嬷。
他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却得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
此时他既伤心又愤怒,还有茫然……
他不知道该恨谁?恨孙嬷嬷?她已经死了。
恨娘吗?可娘向来是最疼爱他的。
恨妹妹?妹妹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要爹爹!我要爹爹!”高青青又伤心又害怕,拉着父亲的手摇晃,想要他醒过来。
两个小的弟妹被吓得哇哇大哭。
高柏终于回过神来,拉着妹妹说道:“妹妹别怕,你还有娘,还有哥哥。我们一起给爹爹报仇!”
“我要爹爹!我要爹爹!”高青青呜呜哭着,只会重复这句话。
她不知道什么是报仇,她只想要她的爹爹。
高小雪搂着几个侄子侄女,无声地流泪。眼前的一幕,和当年丧母的高家兄妹何其相像!
这一日是小年夜,家家户户祭灶祈福,也都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街上的鞭炮此起彼伏。
而高家却挂起了白灯笼,敲响了丧音!
城中好些人家都在关注着高家,今日姜大小姐策马从街上飞奔而过……大过年的,可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啊!
高家的下人分头报丧,关系亲近的人很快都知道了这个噩耗。
这些人提着的心并没有放下,反而更加提心吊胆。
高云死了,姜家会轻易罢休吗?
这是大祸将起啊!
钱勇顿时抛下手中的事,把儿子交给得力心腹照顾,带着亲兵迅速接管了高家的防卫。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镇定,防止有人借机生事!
敌人的刺杀任务还未完成……不可不防!
府军将军林忠得到消息,也迅速打点兵马进城。
姜媛今日去寻林忠,就是要借府军清剿敌人的几处秘密驻点。
钱勇的大军回安南驻防了,只带着亲兵回岛。要想把敌人一锅端了,必须请府军出手。
这几处驻点,并不是机要局记录在案的东缉事厂驻点,显然是和孙嬷嬷一样,独立一派的。
大湾可以容忍东缉事厂、锦衣卫的探子的存在,水至清则无鱼,适当透露消息给皇帝,也好维持表面的稳定。
现在孙嬷嬷和高云都死了,已经打草惊蛇,必须提前行动了。
“格杀勿论!”姜媛平静地说道。
什么活口都不必留了,背后之人她已知道。也不想再知道更多的内幕,现在她只想有仇报仇、血债血偿!
那么,就从岛上这些刺客开始好了。
林忠领命。
一时之间,全城都是兵马集结、调动的声音,全城百姓全都躲在家里战战兢兢。
这个朔风阵阵的冬夜,城内亮起阵阵火光,不知多少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样的动静,巡抚唐昕和大佳腊知府潘德运都看在眼里,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
按理,只有巡抚才能调动府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