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白眉眼溢出笑意,低低‘哦’了声,凑近她耳边,道:“我也有个问题很好奇,不如咱们互相给对方解惑如何?”
崔令窈有些警惕的抬眸。
可惜黑暗中,她两眼摸瞎,什么也看不见。
但点灯是不能点灯的,万一叫奴仆发现屋内两道影子该如何是好。
谢晋白习武,夜间视物毫不费力,见她那双漂亮的杏眸满是防备,好笑的哄道:“很公平的,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你一个问题,绝不让你吃亏。”
他几时让她吃过亏?
崔令窈迟疑几息,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她点头道:“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是真的很好奇,自己死后,他有没有像今日的她那样,发自肺腑的肝肠寸断。
至于为什么好奇这个,崔令窈压根没去细想。
倒是谢晋白暗自琢磨了下她的心理,唇角慢慢扬起了个弧度。
他慢条斯理的点头,“那成,我先给你解惑。”
三年前,爱人猝然离世的惨痛画面,历历在目,如今重新将人拥入怀里,再次念起从前,虽没了了无生气的绝望,但总归是不好受的。
谢晋白道:“没哭。”
崔令窈一愣,面色登时就有些不好看。
她以为,黑暗是彼此的保护色。
根本没有做表情管理。
面上的不爽,一目了然。
不爽什么,只怕她自己都不明白。
谢晋白静静看着,突然低头,吻上她的眼睛。
他亲的仓促,崔令窈没有防备,眼睫剧烈颤了颤。
唇下,是温热鲜活的生机。
不是死寂冰凉。
谢晋白心头微悸,用力亲了她一口,再次出声时,语气豁然了许多。
他道:“我根本就没信你死了,只觉得普天之下,全是庸医,李婉蓉身中剧毒,落水比你久,她尚且活蹦乱跳,没道理素来康健的你会出事。”
明明人就在眼前落水,而他及时将人救了起来。
最坏不过一场风寒。
而她,竟断了气。
哪怕事到如今,谢晋白依旧难以接受。
三年里,他从来不敢认为她是真的死了。
坚持认定他们缘分未尽,她一定能回来。
他四处寻找能人异士,就是想将她魂魄招回。
怕她的魂魄回来无处可去,所以,他疯魔般保存好她的身体。
结果,得天之幸,她真的回来了。
虽然……换了具躯壳。
不过没关系,人回来了就好。
而崔令窈有些难以理解,“你的意思是,你守着我的尸体三年,却不信我已经死了?”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听明白她的未尽之意,谢晋白沉默了会儿,道:“我只能这么想。”
不自欺欺人,他坚持不了三年。
崔令窈蹙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四处征战?”
亏她先前还以为,他是难以面对她死去的事实,有意放纵自己沉湎在血腥杀戮中。
原来不是吗?
她自作多情了?
谢晋白提醒她:“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啊,窈窈。”
锱铢必较。
崔令窈不吭声了。
谢晋白笑了下:“别不高兴,我都告诉你,”
他抱着怀里姑娘,耐心回答着,“去各地征伐有时是为了抓人,有时是为了夺宝,……有时纯粹是不想闲下来,要找点事情做。”
没什么比镇杀异族更消遣的事了。
崔令窈生于和平年代,长于和平年代,上回来大越也是养在深闺,富贵窝里长大的侯府嫡女。
即便知道战争残酷,也想象不出他只言片语下,具体景象。
闻言,她静了一瞬,又问:“你这次受伤,是意外,还是……?”
这是第三个问题了。
谢晋白没再出言提醒,他顿了顿,轻声开口:“自欺欺人,也是有时效的。”
三年。
屡屡招魂失败,无望之下,他骗不了,也不想再骗自己了。
这才有了一箭贯穿胸口的重伤。
既然她回不来,那他……
崔令窈身体一僵,生出些许后怕。
系统判断的果然没错。
他还真是,一脸短命绝嗣相。
她再不回来,史书上,那位乾元大帝只怕真的不复存在。
他会死。
像沈氏一样死去。
明明死遁时,就做好此生同他再不复见的准备。
可崔令窈从没想过这人会死。
她神色怔然,久久说不出话。
黑暗中,谢晋白紧盯着她,眸底墨色翻涌。
“窈窈…”他紧了紧臂弯,“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崔令窈恍然回神,轻眨了下眼睛,“你问。”
谢晋白也没跟她客气,直接道:“依你所说,你是在雨轩茶苑中媚骨散时还的魂,那你知不知道当天晚上我就去了你的闺房…”
他话音微顿,问:“窈窈,你是几时确定我来过?”
“……”崔令窈默了默,如实道:“第一晚我并不敢确定,第二晚才断定你的确来过。”
“所以,”
确定心中所想,谢晋白心头阴霾消散了几分,他笑问:“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罢?”
“什么?”崔令窈不太能理解。
“你跟沈庭钰携手同舟采花,两人凉亭密话,还送了他你亲手做的莲花糕,”
谢晋白细细数着当天发生的一切,嗓音微沉,道:“这些,全部发生在我来寻你的第二晚过后。”
正因为这些,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第三晚,他不顾李勇劝阻,依旧去寻她。
他……
谢晋白唇角微抿,“你怪我唐突了你,知道我的人一定在暗处盯着你,所以,有意跟他亲密给我看?”
她故意同沈庭钰许下婚嫁。
故意去了沈庭钰的院子,独自相处了一下午。
故意在夜间相会,并肩赏月。
甚至,还允许沈庭钰在悠悠月色下,进了她房间。
不对…
谢晋白下颌倏然紧绷,伸手捞起怀中人的下巴,“昨天晚上,你知道我在?”
崔令窈眸光微闪,下意识就要扭头,去避开他的视线。
很快反应过来,房间一片漆黑。
“别耍赖啊窈窈,”谢晋白紧了紧她的下巴,磨着后槽牙凑近了些,“第二个问题,该你回答我了。”
“是又怎么样!你猜的都对,我就是故意的,”
最厌他这副姿态,崔令窈索性不装了,摊牌道:“你已经不打招呼登堂入室来肆意轻薄人了,还不许我想法子应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