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绵绵瞧着爹忙得团团转,忍不住抿嘴偷笑。
她把剥好的蒜放进碗里,又抓起一把继续剥。
院子里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宋父一边走一边吆喝,声音洪亮,整个人精神焕发。
那个刚考上的正主儿,反倒安静得很,坐在角落教宋齐飞认字。
宋俞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宋齐重,满脸崇拜地说:“堂兄,我明年也要考,我肯定能行!”
宋俞今年十三岁,个子还不算高,身形瘦削,但眼神明亮有神。
他已经盯上这条路很久了。
自从年初听说堂兄考中童生的消息后,他便整日翻书念字,常常熬到深夜也不肯歇下。
看堂兄一路顺风顺水,从开蒙到入学,心里早就痒得不行。
只是以前家里人总觉得他还小。
不让他早早下场试考,他自己也没胆量开口提这件事。
“行啊!”
宋齐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和。
“试都不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他知道这孩子底子不差。
只要肯用心,未必不能成事。
“别小看自己,说不定第一回下场就中了。那你可就是咱们村里头一个年纪这么小就捞到童生名号的,到时候大伯和大伯母脸上都发亮。”
他这话本是随口一说,却正好戳中了宋俞心底最深的愿望。
宋齐重这话一出,宋俞心里那股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行!我下次一定去赶考!”
宋俞挺起胸膛,满脸都是干劲。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安排。
每日五更起读,下午练字,晚上温书,绝不偷懒。
哪怕天寒地冻,也要坚持下去。
宋齐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轻松。
“我那些读书笔记全留着呢,回头一股脑儿都给你翻。”
“真的?”
宋俞眼睛瞪得溜圆,欢喜得不行。
那可是堂兄用过的笔记,里头不仅有科举要考的内容,还有备考时的策略和考场经验。
他早就听说过,很多读书人家把笔记看得极重。
轻易不肯外借,更别说全部送人了。
到了宴席那天,宋家门口热闹得跟过节一样。
锣鼓敲得震天响,屋檐下还挂了一串串红彤彤的灯笼。
宋家的亲戚七七八八来了大半,挤满了院子。
连族里辈分最高的祖姥爷,也带一家人登了门。
可人一踏到门口,脸立马就拉了下来。
他原本坐在轿子里还心情不错。
一路上听家人说着宋家发达的事,心里虽有些不痛快。
但也想着毕竟是自家血脉,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可脚一落地,看到眼前的宅院,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本以为宋家住在城里,顶多是换了个不漏雨的房子。
结果眼前这宅子宽敞敞亮,院落规整,住个三户人家都不显挤。
墙是新砌的青砖,地面铺了石板。
大门两侧立着抱鼓石,门楣上还挂着一块写着文脉承启的匾额。
院子里摆着几张长桌。
每张桌上都盖着红布,酒菜还没上,香气已经飘了出来。
他盯着那青砖灰瓦直冒火气,心里头酸得不行。
他自家住的还是祖上传下来的土坯老屋,每逢下雨就得拿盆接漏。
可宋德一家不过种地出身,如今竟盖起这样的大宅。
怎么偏偏宋德一家混得风生水起?
他记得小时候宋德还常来他家借米,低声下气叫他一声叔公。
如今倒好,反倒是他得上门来赴人家的宴。
来之前就听说了,宋家如今开着小吃铺,还搭了个医馆。
日进斗金,过得滋润得很。
越想越憋屈,目光扫到宋父时,眼珠子都快喷出火来。
宋德正站在门口迎客,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色长衫。
见祖姥爷来了,赶紧上前拱手行礼。
“叔公来了,快请进,外面风大。”
宋德见他进门就一脸恶相,心里直犯嘀咕。
“我又没动他家祖坟,咋一见面就跟仇人似的?”
他明明态度恭敬,礼数周全。
可对方却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冷哼一声便往里走。
他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人,左思右想也没有头绪。
想了半天没头绪,干脆不想了。
他还有客人要迎,没空在这儿纠结一个人的脸色。
他转身继续招呼其他亲戚,脸上笑意不减。
开饭时辰快到了,位置空着几个,人还没齐。
长条桌子已经摆好了六桌,每桌八人,坐得满满当当。
厨房里锅铲声响个不停,蒸笼冒出白气,香味扑鼻。
宋母数了数座位,忽然嘀咕:“县太爷没影呢……绵绵啊,你说他们真会来吗?”
她一边整理碗筷一边低声问女儿。
虽然女儿治好了县夫人怀不上孩子的毛病,县夫人也亲口答应要来。
可县太爷那种身份的人,平日出行都有仪仗开道。
哪会轻易参加百姓家的普通宴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