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百越之地的群山还笼罩在薄雾之中。然而在骆越族的主寨里,气氛却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炽热而压抑。
五族首领齐聚议事大厅,这是继上次驱逐阿漓之后的又一次紧急会盟。但与上次的意气风发不同,这次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之色。
"一万三千人!"骆越族长莫离重重地拍在桌案上,震得铜盏嗡嗡作响,"短短三月余,那个姓李的北人就聚集了一万三千人!这还是保守估计,实际数字可能更多!"
莫离是个四十来岁的壮汉,身材魁梧,肤色黝黑,一双虎目此刻正闪烁着愤怒的光芒。作为五族中人口最多、实力最强的骆越领袖,他向来以百越盟主自期。
"更可怕的是,"他继续道,"这些流民乌合之众,开始被李明衍发动起来了。据探子回报,他们已经开始有组织地开垦荒地、修筑防御工事,甚至还在训练民兵!"
西瓯的新任首领译吁宋轻咳一声:"莫离族长不必如此激动。那些北人虽然人多,但毕竟立足未稳,缺衣少粮,更缺少兵器,未必..."
"未必什么?"莫离打断他的话,"译吁宋,你是不是忘了,你那个侄女阿漓就在其中?莫非你想包庇他们?"
译吁宋脸色一变。自从他夺取族长之位后,阿漓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时刻提醒着他地位的不正当性。现在莫离当众提起,无异于撕开他的伤疤。
"莫离族长慎言!"译吁宋沉声道,"我既然已经将阿漓逐出西瓯,自然不会因私废公。只是觉得事情还有转圜余地,不必立即诉诸武力,刀兵无眼,我不想部族子弟,有所损伤。"
坐在一旁的闽越族长无诸悠悠开口:"要我说,译吁宋族长的话也有道理。那些北人占据的不过是些贫瘠之地,对我们有什么威胁?再说了,我闽越远在东方沿海,这事本就与我们关系不大。"
无诸是个精明的商人型领袖,闽越靠海,以渔业和海上贸易为生,与其他四族的关系一向若即若离。他这次来,更多是为了维持表面的联盟关系。
"关系不大?"南越族长吕括冷笑一声,"无诸族长好算计!你的意思让我们在前面拼死拼活,你在后面坐收渔利?"
吕括约莫四十五岁,相貌堂堂,但眉宇间总带着一股愤愤不平戾气。南越的情况特殊,他们的祖先本就是几百年前从北方迁徙而来的,在百越部族中融入最晚,因此在五族中地位微妙。
"依我看,"吕括站起身,"应该立即集结五族精锐,趁那些流民立足未稳,一举将其剿灭!否则养虎为患,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刚落,无诸族长就发出一阵讽刺的大笑:"哟,吕括族长今日倒是强硬得很啊!怎么,忘了你们南越的祖先,不也是几百年前从北方逃来的流民吗?"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吕括心上。他的脸色瞬间涨红:"无诸,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无诸慢条斯理地说,"只是觉得有趣。当年你们的祖先南逃时,若是遇到今日这般待遇,恐怕南越早就不存在了吧?"
"你——"吕括气得浑身发抖,却无言以对。
这时,一直沉默的山越族长巫明缓缓开口了。
巫明年过六旬,满头白发,身着兽皮长袍,脖子上挂着各种骨饰。山越以巫术和祭祀闻名,族长同时也是大祭司。
"诸位,"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韵律,如同古老的咒语,"你们可曾想过,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北人南逃?为何他们能在短时间内聚集起来?"
众人都看向他,等待下文。
"这一切,难道不是神灵对我们的警示吗?"众人屏气凝神,结果等来这么神神叨叨的一句,不知道是谁的鼻子里,吭了一口气。
巫明闭上眼睛,仿佛在聆听什么:"昨夜,我在梦中见到了越王勾践。他告诉我,越人之所以能在这南国立足,靠的是团结。而今五族各怀心思,互相猜忌,这才给了外人可乘之机。"
"巫明族长,"莫离不耐烦地说,"听起来正确的废话话就不必说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应对?"
巫明睁开眼,目光如炬:"问题的根源不在那些北人,而在我们自己。看看今日这场面吧——骆越倚强凌弱,西瓯首鼠两端,闽越隔岸观火,南越进退失据。如此四分五裂,谈何应对外敌?"
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
确实,表面上五族联盟依然存在,但内部的裂痕却越来越深。骆越的霸道、西瓯的软弱、闽越的疏离、南越的尴尬、山越的超然,这些矛盾平日里还能掩盖,但面对外部压力时,立刻就暴露无遗。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时,一个年轻人快步走进大厅,向各族长行礼,又向莫离行礼。
莫离点点头,示意这个年轻人讲话。
"报告各位族长,我们的探子刚刚收到消息,那个李明衍派人开始在各处流民聚集地鼓噪宣传,说愿意接纳所有想要安居乐业的人,不问之前出身,只要肯劳动,就能分到土地和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