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鼎侍现在的情况,比冻在冰柜里的死鱼还糟糕。
她那破身子板儿嵌在冰墙里头,半边身子碎得跟被卡车碾过似的。污血混着冰渣子糊在骨头茬儿外头,硬邦邦地冻成了冰壳子。左眼那道疤像个黑洞,里头最后那点儿蓝火苗也熄干净了。唯独脑门儿正中央有块墨黑的月亮印子,像盖了个坏掉的邮戳。
冰雪海这片鬼地方倒是消停了点儿。炸开的冰碴子慢慢往下掉。那柄悬在半空、黑不溜秋的劫刃自个儿嗡嗡抖着,刀刃上暗红色的血丝乱爬,一副没吃饱还想砍人的饿鬼样儿。冰窟窿里那股子死冷气儿,跟包饺子似的慢慢要把她裹严实了。
\"咳...\" 她喉咙眼儿里挤出声儿,带着冰碴子的黑血沫子呛出来,落地上就冻成了红珠子。稍微动一下,肋骨就扎得肝儿颤。脑子糊成一锅粥,就剩一样最清楚——冷。不是外头天寒地冻那种冷,是骨头缝儿里钻进来的邪乎劲儿,像泡在冻僵的蛇血坛子里。
嗡!
脑门儿上那个黑月亮印子猛地发烫!比烧红的烙铁还狠。一股子酸劲儿顺着骨头缝往下钻——枯魄那个王八蛋留的祸根彻底烂透了,跟新染上的尸毒搅和在一起,冲得她魂儿都快散了!
几乎是同时!天上那柄黑刀像闻到血腥味儿的疯狗,刀尖儿一拧,带着一溜儿黑烟就朝她脑门扎过来!
寒毛倒竖!哪怕脑子不清醒,那纯粹弄死你的狠劲儿也扎得人一激灵!
眼看这破脑袋要开瓢儿——
轰隆隆!!!
冰窟窿顶儿炸了!无数冰柱子跟下雨似的往下掉。一大片阴影像锅盖倒扣下来,碾碎了好大一片冰峰才停住!
一艘大的吓人的破船!白惨惨的全是骨头拼的,跟被巨兽啃剩下的鱼骨头架子似的。船身上缠满了滴着黏糊黑血的绿铁链,铁链另一头拴着各种玩意儿:巨大的冰兽肋骨、生满青苔的黑铁断戟、连冻着人脸的烂石头都有!整条船往外冒的邪气儿比冰雪海这坟场还阴森!
\"呜——嗷——!\" 船里头传出个尖得刮耳朵的动静,跟坟地里翻出宝似的。船头一根挂满倒刺的铁链猛地绷直,\"唰\"一下甩出来!那大铁钩子冒着黑光,跟扑食的毒蛇似的不冲她,也不冲那黑刀,直直扎进她和刀中间那片还飘着她血腥味儿的乱空气里!
噗嗤!
铁钩子像扎进了烂鱼肚子,硬生生从半空勾出来一滩东西!那玩意儿颜色邪门儿,淡金混着灰黑,还带点暗红冰蓝的光晕乱闪,活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刚一出来就冒邪气儿,透着一股子\"快烂透了但还挺补\"的怪味儿。
\"嘶嘶...好东西...大补啊!\"那尖嗓子兴奋得快劈叉了。船身上突然裂开几个黑洞,一股恶风\"呼\"就把那滩邪光吸了进去,一点没剩!
就在那大钩子扯出邪光、吸力爆开的节骨眼上——
那柄快戳到她脑门的黑刀像撞上堵看不见的墙,\"嗡\"一声就卡那儿了!刀尖那股子杀意被这更猛更横的吸力给搅得稀碎,刀身抖得像抽风,急得吱哇乱叫!
嗡!!
钓骨头船这边刚吸完还不消停!船中间又甩出一条挂满白骨爪子的铁链!那爪子掌心裂开个黑眼珠子,\"轰\"地砸出一股子碾碎一切的死气,狠狠撞在卡住的破刀上!
咣!!!
动静闷得人胸口发堵!黑刀被打得倒飞出去,像个破铁片子似的翻着跟头栽进远处冰山顶上。刀身上黑气乱炸,最后就剩点破缝里冒出黑烟,跟烧完的柴火似的熄火了。
冰墙缝里的青鼎侍被最后这股劲儿扫到,残破的身子抽风似的挺起来,眼珠子瞪得快裂开!脑门上那个黑月亮像挨了一棒子,烫劲儿一下退了。她清清楚楚感觉出来了——刚才被一钩子勾走那滩邪光里头,是她刚刚被撕走的心口最热乎那块肉!最后那点新长的根基和气性,全被抠走了!
心口像被活活剜了个洞!
噗——!
一大口裹着内脏碎渣的黑血喷出来,眼前一黑,啥也不知道了。
......
另一边,遗尘号这堆破铜烂铁抖得跟筛糠似的,活像咽气的牲口蹬腿儿。
舵室里还剩口气儿的尘烬卫围在沈冰璃边上。沈千山靠着冰墙坐那儿,断肩那伤口黑乎乎的,绿纹都爬脖子上来了,喘气儿都带着冰碴子响。剩下几个没一个囫囵个儿的。
沈冰璃坐在中间,没啥表情,就是眉头中间那道灰印子亮得刺眼。眼前那盏灯摔得稀碎,就剩个歪扭的底子。她抬起头,透过碎得跟蜘蛛网似的窗户,盯着冰雪海冰窟窿那片刚被骨头船搅得冒黑烟的死地方。
\"鱼钩子...骨头钓船...\"她嘴皮子微动,声音冷得像冻石头,\"...冲咱们来了...\"
\"沈督...您这伤...\"旁边一老头刚张嘴,眼珠子跟着看向窗外那片黑,里面全是恐惧,\"...它咋能冲开冰封...\"
\"勾走的是肥肉。\"沈冰璃打断他,眉毛里那道灰印子\"啪\"地裂开条细缝!血丝像蚯蚓似的往外爬!一股死气呼地从她身上散开!\"遗尘...绝不能再当下一块肉!\"
话音没落!她双手猛地掐个印戳在自己脑门那裂口上!
嘶啦——!
听得人牙酸的撕裂声!她眉头那道灰口子被自己硬生生扯开!底下血刺呼啦一片灰烟滚滚!一点暗沉得像快要烧完的炉灰、却带着某种怪力拉扯的小光珠猛地在她裂开的脑仁里亮起来——灰烬种!
\"烧!\"她嗓子破得像砂纸打磨,透着股献祭的疯劲儿,\"燎了炉渣开新路!走!!\"
噗!
灰光珠子离了眉心,悬在她额头前三寸!烧成一股又薄又韧的灰白小烟!
这烟刚冒出来,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蔫儿了!皮色变得像死树皮。这火烧的不是力气,是把命根子连带着魂儿都塞进去烧,就为了这点引路的灰烟!
嗡!
那点灰烟光看着跟快灭的香头似的,偏生有股钻透时间的邪乎劲儿!光芒一罩,唰啦一下就把遗尘号厚厚的破船板捅穿了个洞!一路扎透冰雪海乱糟糟的冰碴风和骨头船掀起的烂泥浪——精准狠地钉在钓骨头船最深最脏那块儿——青鼎侍被抠走根基的那团烂地方!
\"走!\"她突然大吼!那点悬着的灰烟猛地炸出刺眼红光!整个破舵室瞬间被灰红两道光浪灌满!光一炸开就像点着了引线,瞬间把地板刻好的烂符点燃了!连带着遗尘烂船最后那点冻地脉的死气和寒气!
轰!!!
巨响!遗尘号后半截像个被点着的破烟花,炸成了漫天铁片子!一道裹在浓稠红油似的光里的破梭子残影,借着这自爆的劲儿,沿着那点灰烟扎出来的、钻进钓骨头船内脏的道儿——\"嗖\"一下消失在冰雪海深处那片被骨头船搅得冒泡的烂泥潭里!后头光剩一条燃烧着烟灰和死气的亮尾巴!
遗尘这堆破烂,把自己当二踢脚炸了,只为了给吞钩子的疯狗嘴塞颗炮仗!
钓骨头船顶上。一副裹着烂骨甲、瘦长干巴像螳螂骷髅的身影抖了一下——屠灵子。他伸出三根鸡爪似的烂爪子,虚空一抓,像是捏住了那道破空扎向他肚子的灰红残渣!
\"哼...烧灶灰的虫子...\"骨甲脸看不出表情,就眼眶里两点绿火\"腾\"地窜高,\"...借老子的饵撒钩?掐断你的线!\"鸡爪子猛地一合!
噗!
远处飞来的灰红火影像被无形老虎钳夹爆的蚊子,\"啪\"地在半空炸成一团烟火渣子。
可谁也没注意,在爆炸的烟灰里头,一小撮比眼睫毛还细的灰渣子——那是沈冰璃烧命种带出来的引路灰——借着光幕掩护,悄摸粘在了甲板角落一块冻着黑冰的褶皱里——那是刚才钩青鼎侍溅出来的一点血污渣子!
灰渣落地就化了,再没半点动静。
屠灵子眼眶里的绿火闪了闪,像被沙迷了眼,又找不着沙子。他不耐烦地翻个白眼,手一伸,掌心多出颗光怪陆离的琉璃珠,正是刚才吞下去的\"大补丸\"。
\"好饲料...\"他嘿嘿笑着,尖嗓子像漏风门板,\"...正好喂...刚上钩的这条大鱼...\"
骨头船肚子里头没光,黑得能闷死鬼。
青鼎侍觉得自己像是沉在了臭水沟底下的冻泥浆里,连疼劲儿都麻了。就剩点零碎玩意儿在脑子里飘:黑刀扎脑门的煞气、压顶的骨船影子、钩子扯走心肉的疼、还有脑门那块鬼印章...碎片飘过的时候,总有股阴冷的玩意儿顺着骨头缝往肉里钻,钻一下,就跟针尖扎了似的刺棱一下。
冷,黑,沉...没个底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快冻成冰坨子的时候,底层的泥巴里突然有个硬玩意儿硌了她一下。
不是冻骨头那种寒,像是摸到了什么埋冻土里万年不烂的老蛇骨头,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勾劲儿。
就这一下,跟睡死时被凉水泼脸似的,冰壳子底下的麻肉猛地抽了一记!她想都不想,混浆浆的脑子死命往那感觉扎——
左眼那道疤的最深最黑的小缝儿里,一丝儿比萤火虫屁股还暗的蓝光,挣扎着闪了一下!就跟这点儿碰触一下子擦着了埋血脉里几千万年的老火石,一股子又急又横的念头像烧红的烙铁,\"哐\"一下砸进她魂儿里!
\"...脱皮...回窝...\"
就这四个字,砸得她脑浆子都快开锅!一大片根本没见过的破烂画面劈头盖脸炸开——
一片冰封的没边儿的古星空...
一条蓝光风暴里往下掉鳞的巨蛇蜕壳...
大蛇甩掉烂皮瞬间碎成冰蓝色光尘暴雨...
无数光点像流星砸遍万界冰窟窿冻海...
万古寒冰最深处冻着一粒冰蓝渣...
冰雪海这大冰窟...某个点...
...血脉对上了...
嗡!!!
左眼那道疤底下的蓝光\"腾\"地炸开!直接窜成一股细长拧巴的幽蓝色冰火!这火死命扯着捆它的朽毒链子,要把破眼皮子给烧穿!无数怪形怪状的冰蓝蛇纹在火烤下浮现出来,爬满了疤里头!每出现一道,裹她脑袋的冰壳子就炸开几条细缝!
疼!比电钻钻脑仁还凶的疼!青鼎侍快散架的那点魂儿让这剧痛硬生生揪紧了!一股从血脉最里头钻出来的、想甩了这烂皮囊逃回老冰窝的疯劲儿混着纯粹冻透脑浆的妖力——\"嗷\"一嗓子把脑里那些尸毒枯渣啥的全都压了下去!
冻硬的身体猛一抽抽!嵌冰墙里的脑袋\"嘎嘣\"一声拔了出来!僵脖子仰天发出一声不像人能发出的动静,混着疼疯的惨叫和野兽的呲牙低吼!
\"呃......嗬啊——!!!\"
冰墙瞬间裂成蜘蛛网!左眼那道疤整个烧成喷着蓝火的蛇眼!火苗子窜出三寸长!扭着劲儿指向冰窟窿最深的那个点——血脉里嗷嗷召唤它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