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橙很难想象,荀昇是怎么拖着这样一条腿来找她的,人来救她,她直接把他扔在这里算什么回事,更何况自己还不认识路。
来不及处理荀昇的伤口,只能寄希望于晚上安无雨看不见地上滴落的血迹,夏橙站起身,捏住荀昇的胳膊,抬到自己的肩膀上。
“别废话了,怕拖累就直说,我力气大,带着你轻而易举。”
荀昇说不出来什么滋味,他也担心浪费时间,不再推脱,把夏橙当作拐杖,两人合体向他来的方向走去。
“这边。”荀昇视力好,指着右手的方向,两人前进几步,他又拉住夏橙。
“换一条。”
这条路是他一路根据折了的草枝发现的,方才那男人也是从这条路走的,如果再走这条路,肯定会撞上。
夏橙也不犹豫,带着荀昇往左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视野仍然昏暗一片,背后突的出现枪鸣,惊的鸟雀扑飞,从树间涌出,齐齐飞向暗夜。
“那人有猎枪。”
荀昇提醒,他曾在加洲玩过这玩意。“我们必须走快点,他肯定比我们熟悉这里。”
有猎枪,说明经常在山间活动,就算是在夜晚,也能轻易追赶上他们。
他低头,看不清自己的伤口,咬咬牙,当作不存在,拉着夏橙飞快往前走,可每走一步,便痛苦万分,几乎要将牙咬碎了。
夜色如墨,杂草丛生,草茎坚韧,将两人齐齐绊倒在地。
落地之前,荀昇将夏橙护在怀里,自己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这不平整的地面有不少碎石,加上身上夏橙的重量,硌的背后几乎要穿孔。
“我扶你起来。”
夏橙握着他的手臂。
“咔......咔......”
他们来的方向,生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夏橙的手臂顿住,荀昇推开她的手。
“他来了,你赶紧走。”
夏橙一心在逃命,她不清楚安无雨所言真假,可这生死攸关一刻,她看着曾经厌恶无比的荀昇,竟然也看不透他的心。
他为什么要来?他们不是互相讨厌吗?
她果断松开荀昇的手臂,回头深深看他轮廓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
夏橙走了,荀昇反而松了口气,他反手握紧匕首,并不觉得在对方有枪的情况下自己能有多少胜算,但至少他能为夏橙多争取一些时间。
他觉得可笑,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是愿意舍生让别人活下来的人了?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了荀昇的面前。
矿灯直晃晃的照到荀昇的脸上,他瞳孔躲避片刻,再睁开眼,看到了对着自己的,黑黝黝的枪口。
这是一把老猎枪,红锈掩盖了其原本的颜色。
安无雨本已把枪放下,见到荀昇,又再次抬枪。
“你把夏橙弄哪去了!”
“呵......”
荀昇做了个准备姿势,蓄势待发,就算等会他中了枪,这个角度要么是肺,要么是肩,应该还有力气把匕首从绑匪的脖子斜插进去。
可他的想法未能实现。
他看到绑匪的身后出现一个跳起来的人影。
“老娘在这!”一块巨石在夏橙的嘶吼里,砸上了安无雨的脑袋,他枪已上膛,来不及瞄准,枪响以后,夏橙唔嘤一声,跌落在地。
荀昇眼疾手快,捡起石头,又哐哐一顿乱砸。
眼见绑匪脑袋开花,瘫倒在地,才扔掉沾了血的石块,将猎枪拿在手里,跛着腿向夏橙走去。
“你怎么样?”
夏橙抱着腿,久久起不了身,说话都是气音。
荀昇反应过来,方才分明有枪声,所以是打在夏橙身上了。
他低头去看,却什么都看不清,手心摸到夏橙大腿潮唧唧一片,带着血腥味,手指轻颤。
猎枪威力大,如果打破血管,尤其是动脉,是很危险的,眼下出那么多血,动脉分支肯定破了,荀昇祈祷着夏橙腿部的股动脉完好。
他趴在地上找了根还算结实的木棍,弯着腰,跟乌龟似的。
“到我背上来。”
夏橙摇摇头。
“你腿也......”
“快上来!”他声音很大,几乎是吼出来的,从夏橙回来的刹那,他就涌起一股无名火,为什么夏橙每次主意都那么大?不听任何人的话?
见夏橙不上来,他伸手去拽,夏橙喉间溢出痛苦之声,荀昇的声音又顿时软了下来。
“快上来吧......好吗?”
夏橙宛如机械人般偏斜身体,卡顿爬上荀昇的背。
那里宽阔有力,叫她多了些许心安。
荀昇起身,将猎枪扔进草丛,他已经检查过了,这里没有子弹,绑匪身上的弹袋子也被他取了下来,放在兜里很轻,如今这个社会想买到子弹很难。
他背着夏橙,明明不重,心上仿佛压了千斤,一瘸一拐的移动。
夏橙腿上的鲜血,已经渗透他的衬衫。
他单手惦着夏橙的臀部,眼下谁都没空害羞。
“那么黑,你怎么知道下山的路?”她白着脸问。
“我不知道,只是尽可能下山,远离绑匪。”
“为什么是你来找我,警察呢?”
“他们也在找。”
“荀......爸爸来了吗?”她带着点希冀问。
荀昇抿唇,想到了夜晚,他在回家时看到夏橙坐在出租车上。然后荀又冬给他看的短信,也是因为那条短信,他才能按照荀又冬的描述先到这里。
而荀又冬,没有来。
他该诚实说吗?
夏橙是个人精,在荀昇无言之时,心下了然,不再追问。
今晚安无雨的话,她牢牢记在了心里。如果荀又冬真的扔了自己,为什么她会何清之女的身份被找回来?她的母亲究竟是谁?
夏橙不说话,荀昇以为她失血过多,没有精神,便开启话题。
“其实我在屋外蹲了很久,但是这里没有信号,不能给警察报信,又不敢离开,害怕你出事。”他说着,拨开杂草,山坡倾斜,他要更加小心,语速也慢了下来。
“看到绑匪出去后,我才敢进来。我进来的时候,非常害怕。”
“为什么害怕。”夏橙脑袋一歪,发丝埋进他的领口,痒戳戳的。
“害怕你死了。”荀昇忽的笑了。
“不过,被你打那一下,是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