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这座她曾倾注无数心血与梦想,如今却只觉得无比压抑的国际化大都市。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勾勒出一片虚假的繁华。苏瑶坐在公寓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凉的玻璃窗,手中紧紧攥着那部曾经承载了无数甜蜜与苦涩通话的手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感,是她亲手营造出的,为了隔绝外界那些探究、质疑、同情,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她刚刚结束了一场漫长而疲惫的记者会——与其说是澄清,不如说是一场未完成的告别。那些尖锐的问题,那些捕风捉影的指控,那些曾经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上复杂的神情,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苏小姐,请问您对于这次事件的起因……”
“据说您与莫氏集团的莫总关系匪浅,这是否影响了您的决策?”
“有业内人士指出,这次危机与您的个人行为息息相关,您对此作何解释?”
“您还会继续留在公司吗?未来有什么打算?”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机械地回答,如何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觉得内心早已是一片狼藉。她说了很多,关于公司的运作,关于制度的漏洞,关于市场的变化,唯独没有提及莫子谦。不是不想,是不能。那段曾经被她视为生命中最温暖的光亮,如今却成了最不愿触碰的禁忌。她知道,只要一提到他,所有的理智和伪装都会瞬间崩塌。
记者会结束后,经纪人脸色苍白地递给她一张机票:“苏瑶,这是最后一班飞往意大利威尼斯的航班,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后续的退房、注销手续,用的是匿名的身份信息。你……保重。”
她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机票,上面的目的地——威尼斯,一个她曾经无比向往的浪漫水城,此刻却像一个无声的避难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里,或许只是因为它的遥远,它的陌生,它的隔绝感。
回到空旷的公寓,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行李箱,开始疯狂地收拾东西。那些华丽的礼服、精致的妆容、象征着身份地位的配饰,此刻都失去了意义。她只想带走最简单的必需品,一些能让她换洗的衣服,几本她喜欢的书,还有她的画具。画画,是她很久以前就热爱的事情,只是在成名之后,被繁忙的社交和商业应酬挤压得几乎没有时间了。
箱子合上的那一刻,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也封印了她过去几年的生活。她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那个妆容精致、衣着考究,眼神却疲惫空洞的女人。她几乎认不出自己。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追逐名利,周旋于各种场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完美无瑕的形象,最终却被卷入一场她始料未及的风波?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至少,现在不是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映出她苍白而犹豫的脸。通讯录里,“子谦”两个字排在最前面,熟悉得让她心痛。她想过无数次,要不要给他发一条信息,哪怕只是一句“我走了”,或者“照顾好自己”。但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她不能。她了解莫子谦,他是何等的骄傲和强势,如果他知道她现在的处境,以他的能力,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介入,将她重新拖回那片泥沼。她不想拖累他,更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与家族产生更深的矛盾。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已经让她看透了现实。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最终,她只输入了一行字,简洁,冰冷,像是在下达最后的判决:
“我需要一段时间冷静,不要找我。”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那条信息一起,坠入了无底的深渊。紧接着,她长按电源键,屏幕瞬间熄灭,仿佛切断了她与过去世界最后的联系。她将手机扔进抽屉深处,锁上,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纷扰、那些回忆、那些爱恨情仇,统统锁在里面,眼不见心不烦。
她换上了一套最简单的运动服,戴上鸭舌帽和口罩,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环顾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只剩下冰冷和回忆的公寓,她没有丝毫留恋。这里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那段失败的、不被人祝福的感情,提醒着她如今的窘迫和不堪。
拖着行李箱,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那片依旧璀璨的夜景,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她与这座城市的最后一丝牵连。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这趟未知的旅程会通向何方,但她知道,离开,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选择。她需要空间,需要时间,需要在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找回自己,或者说,找回那个迷失在名利场中的苏瑶。
飞机在万米高空穿行,舷窗外的云层变幻莫测,如同她此刻翻腾不息的心绪。苏瑶靠在舷窗上,眼神放空,没有焦点。邻座的乘客偶尔投来好奇的目光,或许是被她略显憔悴的脸色和明显不想被打扰的气场所吸引。她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靠着,任由疲惫和茫然将自己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