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你还愿意将你祖传的染布手艺教给我,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我瞧了你染的那布,当真不一样,你可真厉害,分明比我小,懂的却比我多。”
奚春摆摆手,心说这算什么祖传手艺,索性自己院子里的人都教的差不多了,也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的,自己若是能和尚书府的娘子打好关系,日后好处应当也少不了。
就这样,两个女孩都认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这世上有一种人,为了讨好自己来之不易的好友,不惜以各种八卦拉近关系,上至王孙贵族,下至京城买卖人,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部囫囵说了一通,恰好徐青青就是这种人。
这惊天大卦让奚春连钓鱼的心都没了,拉着自己的小钓友顺势坐上院子里的秋千,她眨了眨眼睛:“竟有这事,那嫖姚县主真要议亲了,自上次谢家一别后,许久没听到她消息了,我原以为这姑娘在自家安安稳稳的学规矩了。”
徐青青白眼一翻,很是不屑:“就她,草包一个,怎么可能会认真学规矩,你不知道她将嬷嬷气的要死,嬷嬷回宫后就同贵人说了这县主桀骜不驯,脾气古怪,一个不顺心,又是砸东西又是骂人,就差拿着马鞭抽了。”
奚春嘴唇微张,心中的惊讶滑成一条弧线,连手中何时被雪梅塞了朵花都知道,脚尖不停在草地上划:“这人怎么如此嚣张,我原以为她是自上奉承,自下不屑,不曾想连宫里的嬷嬷都如此不尊敬,嬷嬷到底是官家亲自指派的人啊。”
徐青青见阿春脸上的关切好奇不似作假,心中的满足感油然而生,拍着大腿:“官家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嫖姚县主的父亲东平郡公可是官家自小的陪读,曲家在金陵更是接待过好几任帝王,这曲香莲又是官家看着长了几年的,感情自然深厚。”
奚春立即福至心灵,官家连汴京第一纨绔的徐明德都能忍,为何忍不了曲香莲,这人还没那纨绔恶劣,想来在他们眼中姑娘家骄纵些也无妨,成亲有孩子了性子自然收敛起来。
反正嫖姚县主在过分也不会过分到护着她的人头上,板子不挨到自己身上是不疼的,就是可怜她未来夫婿了。
说到她的议亲之人,奚春神色透着古怪的兴奋,眼神迫切:“所以这嫖姚县主到底要和谁订婚啊。”
徐青青张嘴欲说,可看着面前的女孩忽有些说不出口。
急的奚春连连求饶,双手揽在她脖颈上,一个劲的晃悠,语气如酥:“好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快些说吧,可别卖关子了。”
“你真想知道。”徐青青问。
她自然是不假思索的点头。
随后,就见这二娘子猛吸一口气,顺了好几下胸口,眼神闪烁,语气低到几不可闻:“听我母亲说好像是谢不知。”见阿春脸色瞬间变了,她忙跟着找补:“不过也不一定,这些都不一定的,婚事谁说的准了,我哥也定了一门,没两月就黄了。”
奚春面上淡淡一笑,没想到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竟是他议亲的消息,脑海中不断播放这人来找自己的画面,还有他送自己匣子首饰邀请参加赏雪宴的情形。
她原以为自己忘了,可现在才知,竟然历历在目,心中说不出的酸涩。这种酸涩不是恋爱中的爱而不得,不是得知曾经暧昧对象结婚的消息,而是一种陌生不明所以的酸涩。
毕竟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谢不知是为什么疏远自己,还有对奚春很好的谢夫子,她有些无奈的摇头,这家人真是藏着谜,什么都想不通。
雪梅很是担忧的看着姑娘,奚春捏捏她的手,示意自己无事。
徐青青更是后悔说了这消息,瞧见阿春笑容都没了,极尽所能的贬低谢家:“阿春,你也别在意,那谢家在金陵也是趋炎附势,家中女儿个个高嫁,就连娶的媳妇也要高门出来的。”
她偷瞄四周,凑到奚春耳边:“我娘说他们家是墙头草,对于风向敏感的不行,老爱解读官家的话,官家只是随便一句,就如临大敌,瞬间和旁家划分干系。”
奚春释然的笑了,握住徐青青的手:“二娘子,今日不过我们第二次见面,但我总觉得同你一见如故,与你交谈一番,心胸开阔,舒服不少,你也不用开导我,我和那人没什么的。”
徐青青缓缓点头,可心中还是高兴,自己总算有好朋友了。
天空从白昼到夜晚,一天的时间过的很快,这期间徐青青带着她几乎将徐家大大小小的地方都逛了一遍,二人还在她闺房午憩一会儿,原本她就想离开,奈何这家人无比热情,迫于无奈只能等着用晚膳。
可奚春在旁坐了足足快一刻钟,还不见开饭,着急的戳了戳徐青青,低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徐娘子耳朵尖,笑眯眯的回道:“阿春这是饿了,我们家规矩多,要等全家人都到齐了才能用膳,还需半刻钟,老爷和明德就回来了,先开饭吧。”
话说到这份上,奚春如何敢动筷,只能焦灼的看向火钟,一小颗火球砸下来的瞬间,门口传来下人的通传声:“老爷和公子回来了。”
席间五六个人瞬间起身,徐娘子更是一番小女儿情态的将丈夫扶进来,娇笑道:“今儿家里来了个新客,薛老太爷的外孙女,你常夸的掐丝珐琅就是她做的,我请来给你们见一面。”
左尚书眼一眯,顺手滑溜两下长长的胡子,嗓音悠长:“哦,这般聪慧的姑娘,我自是要见的。”
眼神扫过席间唯一一个不认识之人,奚春立马主动前进两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面带微笑,对着左尚书行了个大礼:“小女问大人安。”
左尚书爽朗一笑:“起来吧,不必拘泥于繁文缛节。”
被徐青青扶起来后,她一眼就瞥见跟在大人身后的徐明德,男人双眼黑黢黢的看不出一丝情绪,身量逼人,浑身凛冽的气势实在唬人。女孩眼一翻腿一软,差点原地晕过去,好在被身旁人扶了一把,心中也不停的胡思乱想,这人别不是记恨自己怼他,故意找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