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七分,林昭家的茶几上,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得刺眼。
他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视频进度条被反复拖拽,17秒的画面像一把钝刀,在视网膜上刻下血痕——父亲林正国被架上面包车时,后颈露出的那截灰白头发,正随着挣扎微微颤动。
"叮——"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蓝色光雾从手机摄像头渗出,在茶几上方凝成分析面板。"人性图谱"模块的绿色进度条跑完最后一格,投影出一行黑体字:"匹配成功,目标人物赵成业,原省委办公厅行政处司机,2013年以'脑溢血后遗症'办理病退。"
林昭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记得父亲生前总说,省委大院的司机最懂"车轮子上的政治"——接送过多少领导,转过多少弯,比文件柜里的档案更清楚权力的走向。
手机屏幕里,视频再次播放到副驾墨镜男侧头的瞬间,系统自动放大的局部画面里,那道从耳后延伸至锁骨的细长疤痕,与赵成业2008年干部体检报告里"颈部刀伤旧痕"的记录完全吻合。
"此人2003年后所有行踪记录被系统性抹除。"阮棠的投影从手机顶端浮起,淡蓝旗袍的金纹在深夜里流转如活物,"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云州郊区静园疗养院的访客登记簿,签名栏写着'卫东代签'。"
林昭的手指重重叩在茶几上。
三天前在社区调解棚遇见的那个搓着皴裂手背、说"见过墨镜男进市委地下室"的临时工卫东,此刻在他脑海里突然清晰起来——对方递烟时故意抖落的烟灰,遮挡工牌的油渍,还有离开时有意踩碎的半截烟头。
原来不是偶然,是引线。
"阮棠,调取卫东近半年活动轨迹。"他声音发沉,指尖快速划过手机屏幕。
系统响应的蜂鸣声中,淡蓝色数据流在空气中交织成网,最终定格在一张标注着红点的云州地图上——每个红点都对应着市委大院、档案局、静园疗养院的外围监控盲区。
"有意思。"阮棠的投影歪了歪头,发间的珍珠簪子闪了闪,"他在给你铺路,又在测试你的嗅觉。"
林昭抓起茶几上的马克杯,凉透的茶水下肚,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窗外的启明星已经升到半空,像父亲常戴的那枚旧怀表上的夜光刻度。
他摸出保险柜里的老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照片:年轻的林正国穿着藏青制服站在省财政厅门口,身后那辆挂着京A·88牌照的黑色轿车,正从镜头边缘驶过。
——原来二十三年前的那个黄昏,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
清晨六点零三分,云州市档案局的金属门"吱呀"一声打开。
林昭穿着藏青夹克,腋下夹着发改委的调研公函,朝守在门口的沈清欢点头。
对方穿着浅灰套裙,发尾用珍珠发夹别着,见他过来,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保温杯递过去:"修复室温度低,喝口姜茶。"
茶水温热,顺着喉咙滚进胃里。
林昭跟着她穿过落满晨雾的走廊,经过贴着"待修复"封条的档案架时,沈清欢的指尖在第三排第二个档案盒上轻叩两下——那是她昨晚加班时,用修正液重新标注的"1998-2003省委车辆调度日志"。
修复室的顶灯是老式的钨丝灯,暖黄光线里浮着细小的尘埃。
林昭戴上白手套,将泛黄的登记簿平铺在操作台上。
系统"纸质文档微痕还原"技能激活的瞬间,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在"2001年3月14日"那页被茶水洇湿的字迹边缘,铅笔的浅灰色划痕若隐若现。
高倍放大镜压上去,侧光灯从45度角打过来。
林昭的呼吸陡然一滞:"京A·88,每周三晚8点,市委B1-07。"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唐绪的语音通话自动接通:"我黑进了市委2002年的地下停车场改造图纸。
B1-07名义上是废弃配电房,但通风管道改造记录显示,它有一条直径60厘米的通道通向会议楼夹层——"年轻技术员的声音突然拔高,"那层夹层在2000年柳元初任省委秘书长时,曾作为'临时接待室'使用,监控记录全部销毁!"
林昭的拇指在登记簿边缘摩挲,那里还留着沈清欢用红笔点的小三角——她昨晚整理档案时,发现这本日志的装订线被动过,特意用显微镜拍下了线孔里残留的纤维。
此刻那些纤维在侧光灯下泛着微光,像一串被串起来的密码。
"辛苦。"他低声说完,抬头正看见沈清欢站在门口,晨光透过她身后的窗户,在她发间的珍珠上折射出细碎的虹。
对方轻轻摇头,指了指墙上的挂钟——七点整,修复室的门禁系统即将启动每日巡查。
上午十点五十一分,云州日报社的编辑室里,顾轻语的高跟鞋"哒哒"敲着大理石地面。
她抱着一摞资料冲进总编办公室时,发梢还沾着晨露——为了拍市委大院外的监控死角,她凌晨五点就蹲在对面的奶茶店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