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零三分，区政府机房的白炽灯在天花板投下冷白光斑。
老赵的老花镜滑到鼻尖，像片起雾的玻璃，他盯着屏幕的目光却比平日锐利十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连常年值夜班的保安都少见。
“叮。”确认提示弹出的瞬间，他喉结动了动，枯枝般的手指抚过键盘边缘那道旧痕——那是十年前给前区长修电脑时磕的。
“省干部在线学习平台测试通道...林处啊。”他对着空气轻声嘟囔，声音像老磁带卡壳，“我在机房修了三十年设备，头回觉得敲键盘不是擦灰，是...点火。”屏幕蓝光映得他眼角的皱纹发亮，最后一个字符输入完毕，他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又仔细检查三遍IP地址——和林昭昨夜塞给他的纸条分毫不差。
同一时刻，林昭办公室的台灯还亮着。
父亲的老笔记本摊开在桌角，墨迹未干的“破局不在力猛，而在势明”被系统蓝光衬得有些模糊。
“薪火子协议”界面浮起绿色波纹，阮棠的淡蓝旗袍在投影里轻轻摆动：“可信终端连接成功，简化版‘政策推演’已激活。”她指尖点过波纹，“他们用思想汇报压人，你用算法送光。”
林昭靠在转椅上，指节抵着下巴。
窗外的晨光刚爬上窗台，他却想起昨夜系统扫描到的异常——那笔绕了七家空壳公司的资金，此刻正和“阳光账本”里的数据流纠缠，像团解不开的乱麻。
但此刻波纹里跳动的十个小点更让他心跳加速：“匿名终端...柳小舟的位置在幸福里街道，周小满在团委办公室...”他伸手虚按在波纹上，“先让光照进年轻人的眼睛。”
上午九点四十五分，区行政中心三楼会议室的投影仪“咔嗒”一声，屏幕亮起某社区养老驿站的监控画面：穿红马甲的老人拍着桌子，社区主任额头挂着汗，调解记录薄翻到第三十七页还写着“待协商”。
“这是三个月前的真实案例。”林昭站在台前，白衬衫第二颗纽扣闪着和昨夜发布会相同的银光，“如果你们是负责人，怎么办？”
台下二十来张年轻面孔瞬间挺直腰板。
柳小舟的笔记本翻到新页，笔尖在“养老用地争议”下画了三道线；周小满咬着笔帽，目光扫过坐在第一排的沈清欢——她正用指甲在桌沿轻轻敲，那是林昭教的“思考节奏”。
“张科长会说‘按流程上报’。”角落里突然冒出句嘀咕，是去年考进来的选调生小吴，“但流程走到区里，又是三个月。”
林昭笑了，他记得小吴的档案：父亲是外卖员，母亲在社区做保洁，“所以我们需要的不是流程，是破局。”他点击遥控器，视频切到同一社区的卫星地图，“这里，”激光笔点在西北角，“废弃锅炉房，产权归街道，年久失修。”
会议室响起抽气声。
柳小舟的笔尖在“空间置换”四个字上顿住——这和她昨夜帮独居老人送药时路过锅炉房的想法不谋而合。
课后，沈清欢收拾笔记本时“不小心”碰倒平板。
二十双眼睛看着她手忙脚乱去捡，却没人注意她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了两下。
等平板递回林昭手里时，系统已将匿名题推送到十部筛选过的手机：“关键词：养老用地争议、居民联名反对、规划红线冲突。”
幸福里街道办的空调在中午十二点十一分发出“嗡”的一声。
柳小舟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推演结果，指甲掐进掌心——推荐方案②的流程图里，“联合民政+自然资源局”的字样被标成金色，后面跟着行小字：“微更新豁免范围可查‘阳光账本’第378条。”
“各位叔伯。”她站上社区活动室的方桌，手机举得老高，“我知道大家怕钱打了水漂。”她点开“阳光账本”，同类项目的资金明细像串珍珠在屏幕上铺开，“改建锅炉房的钱，每笔支出都能查到审批人、验收单。”
戴鸭舌帽的王大爷拍着桌子站起来：“小柳啊，你当我们没见过画饼？”
“那咱们现在就查！”柳小舟把手机塞到他手里，“您输身份证后六位，就能看全区嵌入式养老点的资金流水。”王大爷粗糙的手指在屏幕上戳了戳，抬头时眼睛亮得吓人：“还真...能看见张奶奶家楼下那间的水泥发票？”
规划局的小马突然翻出笔记本：“等等，锅炉房地块属于‘城市微更新’豁免范围！”他推了推眼镜，“不用走冗长的规划变更流程！”
会议室炸开了锅。
王大爷拍着柳小舟肩膀直笑：“闺女，你这法子比我们跳脚管用！”
一周后，市委书记调研的车队开进幸福里社区时，柳小舟正蹲在改建后的养老点教老人们用智能血压仪。
“基层有智慧啊。”书记拍着她的肩，“小同志，叫什么名字？”
消息像长了翅膀。
周小满缩在团委办公室的百叶窗后，手指在青年微信群里敲下：“有人在给我们‘开挂’？”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盯着手机屏保——那是去年他蹲在工地帮农民工讨薪时拍的照片，此刻被“柳小舟被表扬”的消息顶到了最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