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拇指在手机背面敲出规律的节奏。
加密短信的冷白光映得他眼底发青,“保陆小姐声誉”几个字像根细针,扎得他后槽牙发酸。
窗外的梧桐叶被晚风卷着拍打玻璃,他却觉得浑身发冷——这是种熟悉的警觉,和三年前父亲被诬告“违规批地”时,他在信访局走廊闻到的铁锈味如出一辙。
“阮棠,再查一遍省级审批系统的异常记录。”他转身走向书桌,钢笔帽在指节间转了两圈,“定位源IP。”
“已锁定,来自省环保厅信息中心服务器。”虚拟助手的淡蓝身影浮现在桌面,旗袍上的盘扣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轻晃,“检测到您消耗200点法律技能兑换的‘环评审批流程模拟’功能已加载完成。”
林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点开系统界面,将明远新能源项目的立项时间、用地范围、产能规划一一输入,数据流在视网膜上织成金色网格。
当“大气扩散模型”的参数跳出时,他的指尖猛地顿住——模拟系统显示正常审批需45天完成的多源叠加计算,实际报告里竟压缩到7天,关键的PM2.5预测值比理论值低了37%。
“云州绿源检测……”他低声念出第三方机构名称,鼠标滚轮往下滑,采样记录页的日期突然刺得他眯起眼,“5月12日的土壤采样,当天青阳区下了暴雨。”阮棠的声音适时响起:“根据气象数据库,5月12日14时至17时,青阳区累计降雨量58毫米,土壤湿度超过80%,不符合《环境监测技术规范》中‘干燥表层土采样’的要求。”
凌晨两点,林昭将标注好的异常点整理成PDF。
他盯着收件人栏“省环保厅纪检监察邮箱”,指腹在发送键上悬了三秒,最终按下。
电脑屏幕映出他微扬的嘴角,像把淬了冰的刀:“威胁我?该慌的是你们。”
明远集团总部的水晶吊灯在陆明鸢头顶晃出刺目的光斑。
她攥着会议纪要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父亲陆正雄的声音像重锤砸在耳膜上:“有人把环评报告的修改记录泄露给了省厅。”
“我没有。”她咬着后槽牙,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推进组的资料锁在我办公室保险柜里,钥匙只有我和……”
“和你哥?”陆正雄猛地拍桌,茶杯震得跳起来,“你哥在新能源板块投了三个亿,现在省厅要复查,股价已经跌了8%!”
陆明鸢的眼眶突然发酸。
她想起上周陪哥哥去项目地考察时,他指着正在施工的厂房说“要给云州造清洁能源”,想起他书房里那张“碳中和2030”的规划图被翻得卷了边。
可此刻董事长办公室的空气里,只有父亲身上的雪茄味和财务总监偷瞄她的目光——像在看个闯祸的孩子。
“暂停你在项目组的职务。”陆正雄抽出钢笔在文件上签完字,头也不抬,“等调查清楚再说。”
陆明鸢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响。
她在停车场看见林昭时,对方正倚着黑色SUV看手机,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包带勒得手腕生疼:“是不是你干的?”
林昭抬头,目光平静得像深潭:“陆小姐,真正想毁项目的人,不会只敢发匿名短信。”
“你……”陆明鸢的话梗在喉咙里。
她望着他眼底的冷光,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开发区,他蹲在拆迁户王奶奶的漏雨屋檐下,用体温捂热对方冻僵的手说“我一定帮您争取过渡房”。
那个总把“给领导留面子”挂在嘴边的林昭,此刻眼里烧着团火。
“你有证据?”她的声音突然轻了。
林昭从西装内袋摸出U盘,在指尖转了转:“只给你看一眼。”
天楚律所的安全屋拉着遮光帘。
苏绾的红色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声响,她翻看着电脑里的环评报告,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大气模型用的是三年前滨海化工项目的模板,数据小数点后三位都没变。”她突然停住,鼠标点向专家签字页,“这个张济民,2020年在《环境科学》发的论文被撤稿,原因是‘实验数据无法复现’。”
陆明鸢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看见报告里“土壤铅含量0.3mg/kg”的结论,想起上周去项目地时,有个戴草帽的老农追着她问:“闺女,这地种了二十年白菜,咋突然说能建电厂?”
“我要申请重新评审。”她抓起苏绾的钢笔,在《重大合规风险预警函》上签完字,墨迹未干就推过去,“七日内。”
苏绾拨电话时,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敲着桌面:“老周,我客户要走环评复核流程……对,明远集团。”她瞥了眼陆明鸢发白的脸,声音软了些,“麻烦你查查最近绿源检测的项目,有没有特别‘高效’的。”
顾轻语把记者证塞进帆布包最底层时,镜子里的自己穿着褪色的冲锋衣,像个真正的环保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