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指尖刚触到"引爆"键，后颈便泛起细密的冷汗。
系统界面的白光刺得他眯起眼，阮棠的电子音裹着电流杂音钻进耳朵："残留数据回溯进度37%......52%......"他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百分比，喉结滚动两下——这是他第三次在系统警报中做生死抉择，前两次是社区拆迁的群体对峙、开发区烂尾楼的资金链断裂，而这次，是省级副职领导周正平。
键盘在掌心压出红印。
他想起三小时前在档案室翻到的旧文件：周正平任云州市长时批的"特事特办"条子，每张都盖着"机密"章，却在备注栏用铅笔写着"蓝海资本王总过目"。
当时沈清欢踮脚从档案架顶层抽下盒子，发梢扫过他手背："组长今天去省纪委汇报，这个时间点......"现在想来，那缕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原是行动开始的信号。
"回溯完成！"阮棠的声音终于恢复平稳。
林昭猛地直起腰，屏幕上跳出的文件夹像把利刃——2022年11月23日21:47，周正平与蓝海资本董事长的微信聊天记录；2023年3月15日，云州农商行向"明远新能源"账户转账5000万的流水单（附备注：周副省长协调款）；最底下的音频文件，时长3分17秒，开头是茶杯轻碰的脆响，接着是周正平略带酒气的嗓音："巡视组那老陈头，我让他查谁他查谁......"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苏绾的视频邀请。
林昭按下接听键，镜头里的女人正站在省高法接待室门口，黑色西装勾勒出利落的肩线，她晃了晃手中的U盘："刚把资金流向图谱交给立案庭庭长，他看第二页时眼镜都滑到鼻尖了。"晨光透过她身后的玻璃幕墙斜切进来，在她耳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我爸当年在律所值夜班时说过，法律不会辜负正义——现在我信了。"
林昭刚要说话，手机又弹出沈清欢的消息弹窗。
他切到微信，看到一段语音："昭哥，我把开发区银行流水和周正平的批示文件夹在巡视组报告里了。"背景音是会议室的空调嗡鸣，"汇报时我特意说'若不深挖根源，云州腐败问题难以根除'，组长笔都停了三秒。"他仿佛能看见她低头翻文件的模样，发尾垂在淡蓝色衬衫领口，像片温柔的云。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轻语风风火火撞进办公室，相机挂绳在胸前晃荡："林主任！
短视频平台审核通过了！"她把手机怼到他面前，《谁在幕后操控正义？
》的标题下，播放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蹿——10万、20万、50万......评论区滚屏刷着"该收网了！查到底！"，她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刚才有个拆迁户给我发私信，说要带着锦旗来报社。"
最后是陆明鸢的电话。
林昭接起时，那边传来玻璃杯碎裂的脆响，接着是她带着冷笑的声音："我在董事会放了那段音频。"背景里有人低声骂"小丫头片子疯了"，但很快被更响的抽气声盖过，"三叔的脸白得像我妈那瓶珍珠霜，五叔直接把茶泼在茶几上——现在他们都不说话了。"她停顿片刻，声音轻了些，"林昭，我刚才突然明白你说的'收网'是什么意思了。"
窗外的蝉鸣突然拔高。
林昭望着电脑屏幕上的证据文件，喉咙发紧。
四个月前他蹲在开发区塌陷的地基边，泥点溅上裤腿时，陆明鸢还抱着胳膊冷笑"你以为查账能查出花来"；三个月前苏绾在拆迁现场帮他写调解协议，笔尖戳破三张纸说"这案子赢不了"；两个月前沈清欢把整理好的政策汇编塞进他抽屉，附言说"别太拼命"；一个月前顾轻语举着相机被保安推搡，他冲上去拉人时，她在他耳边说"我拍的照片，从来不会白按快门"。
现在这些声音、这些身影，像潮水般漫过他的心脏。
他摸出父亲遗留的笔记本，老照片从内页滑落——年轻的父亲站在拆迁现场，身后的居民举着"为民办实事"的锦旗，照片背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光会来的，只要你愿意站在光里。"
手机在此时震动。
林昭以为又是哪个姑娘的消息，低头却看见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林主任，您赢了。
但这场棋局，远未结束。"
他的手指顿在屏幕上。
短信没有署名，发送时间显示是10秒前。
归属地查询弹窗跳出来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境外。
云州的风掀起他的西装衣角，带进来楼下早市的喧闹声。
林昭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的纪检委大楼，把短信反复读了三遍。
阳光穿过窗户，在"远未结束"四个字上投下光斑，像把悬着的刀。
他想起系统激活那天，阮棠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你以为破局时，真正的局，才刚刚展开。"
此刻，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楼下不知谁家的孩子在喊"爸爸看飞机"，林昭抬头望向天空，一架银色客机正划破云层。
他摸出西装内袋的工作证，证件照上的年轻人眼神清亮，和照片里的父亲，渐渐叠成了同一个轮廓。
"阮棠。"他轻声唤道。
"在。"系统立刻回应。
"准备下一局。"林昭把手机收进裤袋，指腹轻轻蹭过短信界面，"我站在这里，光就不会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