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指在键盘上悬了三秒，最终还是点击了沙盘系统的「历史回放」键。
淡金色光雾再度升起时，他正捏着半凉的龙井茶盏，杯壁上的水痕顺着指节往下淌。
这是他今晚第三次重放「终极推演」生成的六个月政经趋势图——政策文件组成的候鸟群依旧精准掠过天空，资本河流的银色波光里，他甚至能看清明远集团新能源项目的资金支流正与青阳区开发区的土地审批光带交汇。
但最让他喉结发紧的，是人事变动区那个始终模糊的光点。
"阮棠，"他压着声音，"把决策权重分析调出来。"
系统提示音轻响，光雾中浮起一串绿色数据链。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无名光点的决策权重值，竟比常务副市长的光带高出37%。
土地审批、招商引资、媒体导向......每个关键节点的数据流都像被无形的手拨弄过，在本该分散的决策图谱里，这个光点的影响范围像团不断扩散的墨渍。
"未收录人物的决策权重异常，是否启动'人性图谱'比对？"阮棠的声音难得带了点机械音外的波动。
林昭扯松领带，后颈的冷汗已经浸透衬衫领。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老笔记本说的话："云州的水，比你看到的深。"此刻光雾里的墨渍，或许就是父亲说的"深水"。
他点击确认键时，指腹在触控板上压出白痕："扫描近三个月接触过的副处级以上官员。"
办公室的顶灯突然闪了闪。
林昭抬头的瞬间，光雾里跳出十二张人脸——都是近期在跨部门会议上打过照面的高层。
系统分析条像心电图般跳动，直到最后一张面孔出现时，所有数据突然暴涨成刺目的红色。
吴文涛。市发改委副主任。
林昭翻出上周常委会的会议记录，指尖快速划过纸面："新能源产业园选址争议"投下关键一票，"老城区改造资金分配"临时改变立场，"云州时报年度选题审核"突然追加"稳定压倒一切"的批注......这些原本被他归为"中立派骑墙"的举动，此刻在系统标注的"利益诉求偏移曲线"里，竟呈现出精准的境外资本波动轨迹。
"需要验证推演准确性吗？"阮棠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林昭扯过西装搭在臂弯，出门时撞翻了茶几上的马克杯。
褐色茶渍在米色地毯上晕开，像极了光雾里那个无名墨点。
第二天的非正式茶叙设在市经贸局顶楼茶室。
林昭端着青瓷杯，目光扫过围坐的几位局长。
当他说到"开发区下周可能签外资新能源项目"时，故意让"外资"二字在舌尖多滚了半秒。
吴文涛正在剥茶点包装纸的手指顿住了。
这个细微动作被林昭看在眼里——三天前系统扫描过他的微表情数据库，正常情况下，听到"外资"关键词，这位副主任的眉峰该挑高0.3厘米，瞳孔收缩频率应为每分钟12次。
但此刻，他的眉峰纹丝不动，瞳孔却在0.5秒内快速收缩了3次。
"林科这消息够提神啊。"市商务局王局长哈哈笑着拍他肩膀，"要真能引进那家德国企业，今年招商指标咱们能提前三个月完成。"
林昭笑着应和，余光却瞥见吴文涛将剥了一半的茶点重新包好，动作慢得像是在给炸弹装引信。
系统提示音在耳麦里轻响："目标异常反应匹配度92%，判定与境外存在隐秘联系。"
回到办公室时，沈清欢正抱着一摞泛黄档案站在门口。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针织衫，发尾沾着细雪，指尖冻得通红："林科，我整理去年旧档案时，发现吴副主任十年前参与过国企并购案。"她翻开最上面的案卷，"当时的并购标的是云江机械厂，评估价突然从3.2亿降到8000万，资金流向......"
林昭的手指扣住案卷边缘，指节泛白。
他看见"云江机械厂"几个字下，用红笔圈着"境外壳公司代持"的批注——和前晚经侦队在恒通查到的资金路径如出一辙。
"清欢，"他声音发哑，"能查到当年的经办律师吗？"
沈清欢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照片，照片里穿西装的男人站在云江机械厂门口，胸牌上的名字是"周正"。"周律师三年前去了国外，"她顿了顿，"不过明远集团的法务部和他旧时有联系。"
林昭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陆明鸢的来电显示跳出来时，他突然笑了——这个总爱说"林昭你办事效率真慢"的傲娇小姐，此刻怕是已经等在明远集团的法务室了。
"陆二小姐，"他接起电话，"需要你帮个忙。"
电话那头传来翻文件的沙沙声，混着陆明鸢刻意压着的轻快："先说清楚，我是看在新能源项目的份上。"
林昭没接话，目光落在窗外飘雪的天空上。
他想起系统里那个无名墨点，想起吴文涛剥茶点时不自然的动作，想起云江机械厂被低估的2.4亿——这些碎片正在他脑海里拼出一张网，网的那端，是双操控全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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