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之上。
砰!
鲍里斯套着手铠的巨掌一下拍在自己的头盔上,发出嗡嗡的鸣响。
“啊,圣光啊——!”
他的嗓音闷闷的,却厚重的仿佛能够震动云层。
“亲爱的瓦莲娜,还有喜欢藏起来睡大觉的阿列谢尼......刚刚我是不是在做梦?”
一身圣洁银甲的瓦莲娜抱臂而立,身后同色的披风被吹拂得猎猎作响。
她垂着头,望向东南方的山脉,望向“磐石”要塞的方向。
“头儿,您的梦,可没这么跳脱。”
鲍里斯一时语塞,竟找不出很好的佐证来反驳同伴的吐槽。
是啊。
梦里哪有这么离谱的场景?
一个三阶。
追着一个宗师打?
好吧,虽然这个三阶能飞、攻击可以外放、掌握了“圣化”(西方对“天人合一”的称呼),但......她确实是个三阶。
五天的第一阶段战役,“江雪”的表现已不止一次震惊了鲍里斯。
但这一回,无疑更加富有冲击力。
咔哒。
鲍里斯拨开面甲,伸出“熊掌”,搓了搓有点发僵的毛脸。
“嘿,瓦莲娜......我记得,在教会高层讨论,是否该将她册封为‘圣徒’时,你投了反对票吧?”
英姿飒爽的女骑士明显僵了一下,声音也有些尴尬,“抱歉,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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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云横时不时地瞥向数千米外,看向那两个铁罐头。
越看,他越觉得这两人不怀好意。
他对李归堂说,“局长,我怎么总觉得,那俩人想挖我地里的小白菜。”
李归堂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肃穆。
“放心,她不是孑然一身。”
“她有丈夫,而且有传言说,两人感情很好。”
“我觉得,传言还是可信的,毕竟,江雪都替他丈夫来参军了。”
云横故作天真般眨了眨眼,“她来参军,难道不是为了杀渊怪吗?”
李归堂:“......”
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云横得逞般嘿嘿一乐,继而若有所思起来。
他好像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云生那个家伙接手武道联盟后,总喜欢给手底下的天骄牵线保媒。
不得不说,他这个私生子,早年那些自己一个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历,确实是一笔财富。
“没想到,没想到。”
云横摩挲着下巴,发出一声感叹。
“顾家那位陨落的天才,还有废物利用的一天。”
李归堂发出一声冷哼。
“我记得,你孙女儿云汐,也是小圆满巅峰吧?”
云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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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混沌之中。
永夜望向悲苦,声音轻缓却透着寒意。
“这就是...你说的...成长起来...也无伤大雅?”
悲苦“双掌”合十,淡定颔首。
“阿弥陀......啊......抱歉,顺嘴儿了......不能这么念了.......”
祂层叠的声线汇成一个大写的“尴尬”。
“吾主,放心,一切尽在小僧的掌握之中。”
永夜轻哼一声,慵懒的语调里带上了几分不耐。
“最好...是这样。”
祂缓缓坐起身,周遭的混沌因祂的动作而剧烈翻滚。
“一个三阶...追着七阶打...”
念叨完这一句,永夜沉默片刻,暮光笼罩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
忽然,祂再度开口了。
“调集...更多的七阶...与八阶。”
“我不允许...这个变数...影响七八阶战场的...平衡。”
悲苦闻言,“脸上”裂缝勾起莫名的弧度。
“吾主英明!”
“小僧这就办!”
说话间,祂探手抓握虚空!
轰隆——!
无尽混沌搅动起来,隐隐有鬼哭声传荡,越来越清晰。
接着,一团漆黑的气息在悲苦掌心凝聚。
“鬼君。”
“在!”鬼影发出尖锐的嘶鸣。
“速去召集各处领地的部众,七阶以上,尽数集结!”
“遵命!”
鬼影化作黑烟散去。
做完安排,悲苦转向永夜,小心翼翼地开口。
“吾主,可还有什么吩咐?”
“为何只通知鬼君?”永夜蹙眉。
悲苦层叠的声音中透着点委屈,“吾主,您的属下,还有血海的强者......小僧也指挥不动啊......”
一张张扭曲的脸孔浮现于祂的胸前,浮现于祂的后背,浮现于祂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而这些脸孔,无一不露出为难的表情。
“哼!废物!”
永夜冷哼一声,纤细的手掌抬起,一道暮光印记倏地打入悲苦体内。
“见此印记...宛如见吾。”
“谁敢...不听令...你直接...杀了便是。”
悲苦漆黑扭曲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祂恭恭敬敬向永夜行礼,仿佛得到了天大的恩泽。
“小僧...小僧诚惶诚恐!”
祂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几乎维持不住形体的稳定。
永夜矜持颔首,继而重新躺下,挥了挥手。
“去吧...别让我...失望。”
“是!小僧定不负吾主所托!”
悲苦深深一拜,身形缓缓淡化,消失在混沌之中。
......
长久的寂静过后,永夜倏地愣住。
咦,祂为何要让悲苦代为传讯?
哦......祂带来的大梦陨落了......
此地原本又是悲苦的地盘......
即使以永夜的实力,隔着无尽混沌,也无法将令旨送去暮光之域。
更别说比暮光之域还要遥远的血海了......
暮、夜魇这些六段以上还没赶到,祂永夜竟一时间成了个光杆司令。
唉——!
虚空之中,有喟叹传荡。
永夜懒得继续琢磨......悲苦想做,那就做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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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薇没去跟司令部争执十九军被拆分的事情。
只问了秦岚的去向,得知她暂时无恙后,便乘着直升机返回了19军驻地。
躺在勤务兵重新收拾整洁的床上,她望着天花板,脑子有些发空。
此时,柳松明为了脱身,喊出的那几句话,像魔音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
一遍又一遍。
“怎么,只因十九军是你的麾下,就得供着,就不能上战场了?”
“你江雪的麾下,命比别人贵吗?”
“他们死不得,别人便死得?”
是啊。
凭什么?
凭什么她身边的人,命就更贵一些?
【他就是为了活命胡说八道!】
仿佛有个声音在她心里大喊。
【十九军那群歪瓜裂枣,什么水平我不知道?让他们上战场,跟送人头有什么区别?那是无意义的牺牲!】
【我不想让他们去送死,这有错吗?!】
可是,马上就有另一个声音反驳。
【他们水平再差,那也是武者。】
【总比前线那些普通士兵要强吧?】
【普通士兵能上,他们为什么不能上?】
【要说武者金贵,他们这群中三阶无望的歪瓜,可不见得比普通士兵金贵多少。】
很快,两个声音在脑子里吵了起来。
互不相让......
李薇被吵的头疼。
疼得像要裂开。
李薇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如一条咸鱼,僵直了很久很久。
可,这种烦闷并未因时间而消失。
因为想到更多,她愈发迷茫起来。
她现在只是一个上校。
一个三阶。
如果......
如果将来,她成了武仙,成了元帅。
甚至,成了人类的最强者。
那,围绕在她身边的人,是不是就会自然而然地,形成一个新的特权阶级?
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的下属......
他们是不是就可以践踏规则?
他们是不是就可以逃避责任?
别人家的孩子可以死,他们家的孩子就必须活着?
李薇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可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又是什么呢?
砰!
李薇一拳捶在床板上。
【算了,不想了!】
【晚上找老顾做个心理咨询,就那么愉快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