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冥王那直指核心、暗藏机锋的质问,陈拾面色沉静如水,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冥王能一眼看穿长生非正常生灵的本质,其修为境界必然远超于他,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他心中仍存一丝侥幸:冥王似乎并未洞悉长生实乃抽取自下一任孟婆三七体内的一缕“情魄”所化! 若此等核心机密暴露,恐怕冥王早已雷霆出手,岂容他师徒二人多言?
心念电转间,陈拾压下翻腾的思绪,迎着冥王审视的目光,以一种近乎悲悯的语调缓缓开口,话语掷地有声:
“冥王大人明鉴。在陈某看来,修士之道,修持己身固然重要,然若仅止于独善其身,避世隐居,此非大勇,实乃懦弱之举,徒惹世人嗤笑。”他微微一顿,声音中注入一种近乎狂热的坚定,“我辈修士,当以济世救民为己任!当助天下黎民远离战火纷争、病痛折磨!至于生灵本身……”他目光扫过被禁锢的长生,语气斩钉截铁,“在陈某眼中,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傀儡又如何?只要其心怀苍生,秉持善念,便与世间万千生灵无异!不知……冥王大人以为,陈某此答,可还入得法眼?”
他这番慷慨陈词,表面上是回应冥王关于“傀儡是否生灵”的诘问,实则是为其利用长生接近三七、图谋阴阳卷的行为披上一层冠冕堂皇的道德外衣。即便视长生为工具,他内心亦有一套自洽的逻辑:事成之后,保其一生无忧,便是他赋予这“工具”的“恩赐”。
“呵。”冥王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倒是看不出来,你的志向竟如此‘宏大’。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警告,“志向远大是好,却也要脚踏实地,莫要好高骛远。老老实实潜心修炼,寻求长生大道,难道不好?为何非要执着于走捷径?”
他目光如电,直视陈拾双眼,话语中的寒意渐浓:“你想长生,可以。努力修行便是正途。走捷径?呵,万一牵连了身边的至亲好友……那可就追悔莫及了。”冥王的话语仿佛意有所指,让陈拾心头猛地一跳。“你有你的志向,你想完成它,这无可厚非。但至少……要懂得审时度势,知晓天高地厚,明白何谓自寻死路!灵智健全,何必非要剑走偏锋,行此险招?”
无形的压力笼罩着陈拾。冥王最终给出了裁决:“现在,带着你的‘弟子’,离开黄泉。”随着他话音落下,缠绕在长生身上的漆黑锁链瞬间化作缕缕黑雾,消散于无形,回归冥王体内。就在方才,冥王强大的神念早已穿透空间阻隔,精准捕捉到了陈拾的倚仗——黄泉通道之外,那集结待命的数千名修士气息!这便是你的底气? 冥王心中只觉得荒谬可笑。区区数千人间修士,便妄图撼动冥界根基?简直是不自量力到了极点。
不过,在等待本体(哪吒)到来的这段闲暇时光里,冥王倒是不介意看看这老家伙还能耍出什么花样。他饶有兴致地补充道,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若再有下次擅闯之举……死的,便不止是你们两个了。那通道外蠢蠢欲动的数千修士,也一并准备埋骨黄泉吧。”末了,他略带遗憾地自语,“可惜此界并无天庭,否则倒可去寻些乐子。”
陈拾背脊瞬间绷紧,冷汗几乎浸透内衫。冥王竟如此轻描淡写地点破了他的后手!对方的有恃无恐,让他如坠冰窟。强攻夺取阴阳卷的计划,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冥王大人……大恩,陈某铭记!”陈拾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惧与不甘,深深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到了极点。话音未落,他毫不犹豫地抱起呆立原地的长生,转身便走,步伐看似沉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皇。强取之路已断,唯有智取一途! 他只希望方才三七已对长生留下些许印象,为后续计划埋下种子。阴阳卷,他势在必得!但他与长生、乃至那数千修士的性命,他也绝不会轻易舍弃!他绝不信自己找不到一个万全之策!
被师父抱起的长生,这才从巨大的恐惧中略微回神。终于要离开这个恐怖诡异的地方了!他心中发誓,再也不敢胡闹。离开前,他下意识地回头,目光扫过庄内三人——那位气息温和的女子(孟婆),以及那两个让他感到无比心悸的小孩子(冥王与三七),将他们的面容死死刻印在心底。虽然听不懂师父和那个可怕小孩(冥王)说的“冥王”、“傀儡”是何意,但本能告诉他:这三个人,他绝对、绝对不能招惹!下次若再遇见,必须立刻远远逃开!
冥王淡漠地看着陈拾师徒仓皇离去的背影,并未出手阻拦。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场等待正餐前的开胃小戏。他好奇的是,这老家伙接下来会编织怎样的阴谋之网?“长生?”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给一具傀儡取此名……看来对阴阳卷的执念,已深入骨髓了。”陈拾的目标,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