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里姆呆呆地听着。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
他看着那根点在自己面前血泥里的兽牙权杖，看着权杖尖端沾染的、属于他同伴的暗红血渍。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帕亚身后。
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藤甲战士，正用沾满鲜血和脑浆的粗糙石刀，慢条斯理地刮掉手臂藤甲上嵌着的一颗变形弹头。
弹头掉落在血泊里，发出轻微的“叮”声。
战士的动作随意得如同在清理沾在身上的草屑。
冰冷的兽瞳扫过瘫软的卡里姆，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看待尘埃般的漠然。
“骨……骨头……”
卡里姆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他猛地低下头，额头重重地磕在面前那滩混合着自己呕吐物、鲜血和脑浆的冰冷泥泞里！
发出沉闷的“咚”声！
“我……我臣服！”
“伟大的……丛林之神！”
“我……我是泥土！我是您脚下的泥土！”
他语无伦次地嘶喊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调，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
彻底瘫软、匍匐下去。
额头死死抵着肮脏的地面。
沾满了血污和秽物。
卑微到了尘埃里。
他甚至都不敢再抬头看那面具一眼，仿佛那目光能将他彻底焚毁。
卡里姆感觉到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自己。
那冰冷的气息几乎冻结了他的血液。
他惊恐地看到，一只覆盖着粗糙、厚重、深褐色犀牛角质甲片的战靴，缓缓抬起，然后……
重重地踩在了他因恐惧而死死抠着泥地的手指上！
“啊——！”
剧痛瞬间粉碎了卡里姆强行维持的卑微姿态，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
身体本能地向上弓起，像一只被钉住的虾米！
指骨在恐怖的力量碾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冷汗和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秽疯狂涌出。
李小川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脚下的蝼蚁。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视着土路上散落的“战利品”。
那些在刚才的“零元购”中被黑人青年们视若珍宝、此刻却如同垃圾般丢弃在血泊和尸体旁的东西：
被踩得稀烂的液晶电视碎片、破裂的洗衣粉袋子流出白色的粉末、滚落沾血的啤酒罐、散落一地的崭新衣物……
还有，那些沾满血污和尘土的金属造物——枪！
几支AK-47突击步枪。
一把镀铬手枪，还有几支老旧的霰弹枪，如同被遗弃的玩具，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泥里。
那根顶端镶嵌着巨大兽牙的黑色权杖，灵活地探出，精准地勾住了一支AK-47的枪带，轻轻一挑。
冰冷的钢铁枪身被权杖挑起，悬停在半空。
枪口还在往下滴落粘稠的血珠。
“巴图鲁。”
如同黑色磐石般矗立在血泊中的藤甲战士——巴图鲁，立刻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虬结的肌肉在藤甲下贲张，覆盖着泥彩的脸上充满绝对的敬畏。
“帕亚！”
权杖轻轻一抖。
那支滴血的AK-47划过一个抛物线，精准地落向巴图鲁。
巴图鲁下意识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稳稳接住。
入手是冰冷的钢铁触感，与握惯了的沉重木矛和石刀截然不同。
枪身比他想象的更复杂，那些凸起的金属部件硌着他的掌心。
一股混合着枪油、硝烟和血腥的、从未闻过的刺鼻气味钻入鼻腔。
他粗犷的眉头紧紧皱起，古铜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如同面对未知毒虫般的困惑和……
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这冰冷的“铁棍子”，能比得上他手中饱饮猛兽鲜血的陨铁长矛？
权杖再次指向地上另一支AK，然后是那支镀铬手枪，还有散落的弹匣。
“收集所有的枪。”
声音简洁，不容置疑。
“是，帕亚！”
很快，十几支长短枪支，和一堆压满子弹的弹匣，被堆放在一处相对干净的空地上。
李小川的目光扫过这批“战利品”。
最后落回巴图鲁身上。
“分发。”
“先给最勇猛的战士。”
“然后……学会使用它。”
“学会……使用？”巴图鲁愣住了，困惑地重复着。
不仅是他，周围负责警戒和搬运武器的藤甲战士们也都停下了动作。
他们看着那堆叮当作响的“铁棍子”，又看看自己手中熟悉的、沾着敌人血肉的长矛和石刀。
用这个？
怎么用？
“帕亚，”一个年轻的战士，卡诺，忍不住开口：“我们的矛，能刺穿犀牛的厚皮！我们的刀，能劈开野牛的颅骨！这些……”
“这些冰冷的铁棍子，有什么用？它们甚至没有开刃！”
他用力挥了挥手中的长矛，带起一阵风声，以示自己武器的威力。
“拿起它。”李小川的声音毫无波澜。
卡诺被帕亚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爱的陨铁长矛交给旁边的同伴，弯腰从尸体僵硬的腰带上，费力地扯下那个沾满血污的弹匣袋。
又从地上的武器堆里，拿起一支看起来比较新的AK-47。
“手指，扣下去。”
卡诺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执行神谕般的庄重和巨大的困惑，用尽全力，猛地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远超他想象的巨大后坐力，狠狠顶在肩窝！
卡诺猝不及防，壮硕如山的身躯被撞得猛地向后一个趔趄！
“砰！”沉重的枪托因为姿势错误和巨大的后坐力，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他毫无防备的眉骨上！
“呃啊！”
卡诺发出一声痛哼，眼前金星乱冒。
他下意识地松开手，那支还在冒着青烟的AK“哐当”一声掉在脚下的尘土里。
所有藤甲战士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卡诺眉骨上那道迅速肿起的伤口。
“都过来！”巴图鲁的声音嘶哑，“拿起这些枪！帕亚的命令，就是我们的意志！”
“学会它！驯服它！”
很快，棚屋区边缘相对空旷的沙地上，响起了断断续续、时而激烈时而卡壳的枪声。
“砰！……咔哒？（卡壳声）”
“哒哒！……啊！（后坐力撞痛了肩膀）”
“该死的！这‘毒刺’怎么不飞出去？！”
怒吼声、痛哼声、枪支故障的机械摩擦声交织在一起，混乱而刺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