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沿着祭坛裂纹爬行,在幽蓝符光下泛出暗金光泽。那滴血仿佛有意识般停在残符边缘,微微震颤,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拒之门外。
北冥渊缓缓收剑,目光扫过前方两人。
轩辕逸风背对着他,右臂断口处灵光仍在紊乱跳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闷响,像一头困在铁笼里的猛兽。诸葛墨羽站在祭坛另一侧,指尖轻抚眉心,神识波动如风中残烛,显然尚未从阵法反噬中恢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低频嗡鸣,不是从耳入,而是直接在骨髓里震荡。那是“锁渊令”残符释放的古老频率,细密如蛛网,悄然缠绕三人灵台,将本就脆弱的信任拉得吱呀作响。
“停。”北冥渊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刀劈静水。
他抬手,破渊令剑横划半圆,剑锋未触地,一圈银纹自剑尖溢出,迅速蔓延成环,将三人围在中央。结界成形刹那,那股低语骤然退去,石室陷入短暂死寂。
逸风猛地转身,眼神如刀:“你还想圈住我们到什么时候?”
“到你们看清为止。”北冥渊不退半步,左手一翻,掌心伤口再度裂开,鲜血滴落。
血未散,反而在地面勾勒出三道灵力轨迹——两道明亮,一道黯淡,彼此错开,无法交汇。
“看见了吗?”他指着那残缺的三角阵痕,“这不是谁背叛谁,是传承之力在拆我们。它要的是断情者,而我们三个,都还带着火。”
墨羽低头看着那阵痕,眉头微动:“灵力同步断了……不是人为,是外力压制。”
“外力?”逸风冷笑,“是你非要我们撞上那扇门!你早知道‘断情’才可通行,却让我们自己去斩、去痛、去流血!北冥渊,你是不是觉得,只要目标够大,兄弟的命就可以当柴烧?”
北冥渊没答。
他右手一转,破渊令剑插入石缝,左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枚玉佩。
温润青玉,边缘刻着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内蕴音律符文,微光隐现。
他当着二人面,将玉佩放入一只寒冰符匣,封印符纹一闪而没。
“它没毁。”他抬眼,目光沉静,“我不需要毁掉过去来证明自己变强。我留着它,是因为它提醒我——我为何不能倒下。”
逸风盯着那符匣,嗓音发哑:“所以你承认,你放不下?”
“我放不下。”北冥渊点头,“但我也没让它挡住我的路。你斩兄魂,痛不痛?痛。我断情念,难不难?难。可我们都走了出来。不是因为无情,是因为有执——护家族,护门派,护身边这些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不是要你们和我一样痛。我是要你们明白,我的痛,不是拖累你们的理由。”
墨羽忽然开口:“逸风,你记得我们第一次并肩作战吗?在北冥山外,三头噬魂蟒围攻,你替我挡下那一击,差点断了脊骨。”
逸风一怔。
“那时候你说什么?”墨羽看着他,“你说——‘兄弟的命,比规矩重要’。”
石室安静下来。
逸风喉头滚动,低声道:“现在不一样了。这里不是战场,是试炼。一错,就是魂飞魄散。”
“所以才更要坦诚。”墨羽抬手,掌心焦黑印记仍在,“我破九极归墟阵时,知道那是禁忌。可我上了,因为信他。”他指向北冥渊,“也信你。如果现在因为一点猜忌就散了,那我们之前拼死闯关,图的什么?”
北冥渊接过话:“图的,是能一起站到最后。”
他抽出破渊令剑,剑身寒光凛冽,却依旧沉默无鸣——自窄门之后,此剑便再未回应过他的灵力。
他咬破指尖,一滴精血落在剑脊。
血珠滚落,直坠地面阵痕缺角之处。
“我以破渊令剑为誓。”他声音冷峻如铁,“若我北冥渊,存一丝操控兄弟之心,此剑当场碎裂,我命随之一断。”
话音落,剑身微震。
一道银光自剑柄窜至剑尖,随即炸开,化作点点星屑,洒落阵痕之上。
那残缺三角,终于完整。
墨羽深吸一口气,抬手结印,指尖燃起一缕幽蓝火苗——那是诸葛世家本源灵火,专用于缔结阵契。
“三脉阵契,需三人共献本源。”他低声道,“一旦结成,灵力同频,战意共鸣,但若心有异志,反噬立至。”
逸风盯着那阵痕,沉默良久。
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朝上,五指一握,掌中灵力翻涌,硬生生从血脉深处抽出一缕本源精气,化作赤金光丝,投入阵眼。
“我信你一次。”他盯着北冥渊,“不是因为你是我兄弟,是因为——我还想活着走出去。”
北冥渊点头,也将一缕灵力注入。
墨羽紧随其后,神识微颤,却稳稳将灵火融入阵心。
刹那间,三道光丝交织,升腾而起,形成一道稳定三角光链,悬于祭坛上方。光链流转,如呼吸般律动,与三人灵台隐隐呼应。
战阵共鸣,回来了。
就在此时,祭坛上的“锁渊令”残符轻轻一震。
那半道符文,竟在光链照耀下,短暂拼合成完整形态,银光一闪即逝。
仿佛某种沉睡的机制,被三人同心唤醒了一瞬。
北冥渊抬眼,看着那残符,忽道:“它在等三个人。”
“不是一个人。”墨羽接话,“是三个都走过断情之路的人。”
逸风冷笑:“所以它觉得我们还不够痛?”
“不是不够痛。”北冥渊低声,“是还没证明——痛过之后,我们仍能并肩。”
他伸手,将符匣收回怀中,动作轻缓,却坚定。
墨羽看着那光链,忽然道:“接下来的路,恐怕更难。这阵契虽成,但神识仍受压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等着我们。”
“那就走下去。”逸风活动左臂,灵光终于稳定,“不过下次,别再一个人扛着所有秘密往前冲。我们不是你的垫脚石,是你的刀。”
北冥渊看着他,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我的刀,从来只向前。”
三人并肩而立,光链在头顶缓缓流转。
北冥渊拔出破渊令剑,剑尖轻点地面,银纹微亮。
“走。”
他们朝石室深处迈步。
通道倾斜向下,石壁上的晶石愈发密集,蓝光如水流动。地面裂纹中渗出丝丝寒气,踩上去如踏薄冰。
走到第四十七步时,北冥渊忽然停住。
他低头,看见自己左掌的血正顺着剑柄滑下,在剑脊上积成一小滩。
破渊令剑依旧沉默。
可就在这时,那滩血突然微微一颤。
不是因为震动。
而是——它自己动了。
血珠如活物般聚拢,缓缓爬向剑格处一道隐秘凹槽,形状竟与玉佩边缘的裂痕完全吻合。
北冥渊瞳孔微缩。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血珠猛地一沉,渗入剑身。
嗡——
一声低鸣,自剑心深处响起。
不是剑鸣。
是某种更古老的东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