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青丝白发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时，晏星痕正蜷在陆清风怀里睡得香甜。昨夜闹腾到半夜，这会儿倒是安静得像只猫儿。
陆清风早已醒来，却难得没有起身。他垂眸看着怀中人，指尖轻轻拨开晏星痕额前的碎发。红衣少年睡颜恬静，长睫在脸上投下浅浅阴影，唇瓣微张，隐约可见一点虎牙。
白发剑客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忽然，晏星痕皱了皱鼻子，迷迷糊糊往陆清风怀里钻了钻，含糊不清地嘟囔：\"……糖葫芦...\"
陆清风失笑，捏了捏他的脸颊：\"梦里还惦记着吃。\"
这一捏把晏星痕弄醒了。他眯着眼，不满地拍开陆清风的手：\"大清早的干嘛……\"
\"日上三竿了。\"陆清风淡淡道。
晏星痕一个激灵坐起来：\"什么？！\"他扭头看向窗外，果然阳光已经相当强烈。\"完了完了，教中还有事等着我处理呢！\"
陆清风不紧不慢地起身，白发如瀑垂落：\"现在知道急了？\"
晏星痕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红色发带还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陆清风看不过去，伸手将他拉回床边：\"坐好。\"
\"干嘛？我真有急事——\"
\"头发。\"陆清风已经拿起木梳，动作轻柔地梳理晏星痕散乱的长发。
晏星痕一怔，乖乖坐好。从铜镜中，他能看到陆清风专注的神情——眉目如画，薄唇微抿，那双平日冷若冰霜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几分温柔。
\"你还会梳头啊？\"晏星痕故意找茬，\"名门正派的首席弟子，不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吗？\"
陆清风不答，只是将他的发丝拢起，熟练地束成一个高马尾，最后系上那根红色发带。完成后，他俯身在晏星痕耳边低语：\"只会给你梳。\"
晏星痕耳尖瞬间红了，跳起来道：\"肉麻！\"他转身就要跑，却被陆清风一把拉住手腕。
\"用完就扔？\"陆清风挑眉。
晏星痕撇嘴，突然凑上去在陆清风唇上快速亲了一下：\"行了吧！\"说完就要溜。
陆清风哪会让他得逞，手臂一收将人箍在怀里，低头就是一个深吻。直到晏星痕气喘吁吁才放开，满意地看着对方泛红的脸颊：\"这才叫报酬。\"
\"不要脸！\"晏星痕气呼呼地推开他，整了整衣襟，\"我真得走了！教中那群老头子找不到我，又要念叨了。\"
陆清风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药膏，记得涂。\"
晏星痕接过，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跟个老妈子似的……\"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瓷瓶收好。
走到门口，晏星痕突然回头：\"喂，陆清风。\"
\"嗯？\"
\"你……今晚还在这儿吗？\"
陆清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怎么，少主这是邀约？\"
晏星痕立刻炸毛：\"谁邀你了！我就是随口一问！\"
\"戌时，我会回来。\"陆清风不再逗他。
晏星痕哼了一声，转身推门而出，却在关门瞬间小声说了句：\"……等你吃饭。\"
门关上了，陆清风摇头轻笑。他走到窗边，看着晏星痕施展轻功离去的背影——红衣墨发，在阳光下耀眼得像一团火。
直到那身影消失，陆清风才收回目光。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功法反噬带来的隐痛又开始发作，但比起从前已经好了许多。
——自从遇见晏星痕后。
陆清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清明。他整理好衣袍，拿起佩剑，也离开了客栈。
……
晏星痕回到邪教分坛时，果然迎来了一众长老的唠叨。
\"少主！您又一夜未归！\"
\"正派那些人虎视眈眈，您怎能如此大意！\"
\"教主闭关前千叮咛万嘱咐……\"
晏星痕掏掏耳朵，不耐烦地摆手：\"行了行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有陆清风在，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果然，长老们脸色大变：
\"您见到玉面阎罗了？！\"
\"他没对您怎么样吧？\"
\"那可是我教大敌啊少主！\"
晏星痕心里翻了个白眼。要是这群老头子知道他们口中的\"大敌\"昨晚不仅给他涂药，还亲了他……估计能当场气晕过去。
\"没事没事，我机灵着呢，他抓不到我。\"晏星痕随口敷衍，转移话题，\"对了，我爹闭关有什么消息吗？\"
大长老摇头：\"教主闭关前说至少要三个月，这才过了一个月。\"
晏星痕皱眉。他爹这次闭关来得突然，连他都没能见上一面，只留下一封信说让陆清风\"照看\"他。想到这里，晏星痕又是一阵气闷——他爹什么时候和陆清风这么熟了？
\"少主，青城派那边……\"二长老欲言又止。
\"啊？\"晏星痕一愣，随即想起自己前几日把人家镇派宝剑扔进护城河的事，心虚地摸摸鼻子，\"他们还在闹？\"
\"何止是闹！\"三长老痛心疾首，\"青城派已经联合其他几个门派，说要讨伐我教！\"
晏星痕不以为然：\"让他们来呗，反正……\"
\"反正有陆清风护着您是吗？\"大长老突然沉下脸，\"少主，您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正邪不两立，那玉面阎罗接近您，说不定别有用心！\"
晏星痕心头一刺，莫名烦躁起来：\"我的事不用你们管！\"说完甩袖而去，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长老。
回到自己房间，晏星痕一头栽进床铺，把脸埋进被子里。大长老的话在他脑中回荡——\"别有用心\"？
陆清风对他……真的只是因为他爹的嘱托吗？
晏星痕翻了个身，盯着床顶发呆。他想起陆清风给他梳头时专注的眼神，想起那个带着药香的吻，想起每次被抓到后对方无奈的纵容……
\"骗子……\"晏星痕小声嘀咕，\"明明说喜欢我的……\"
他猛地坐起来，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反正今晚就能见到陆清风了，当面问清楚就是！
……
戌时将至，晏星痕早早溜出分坛，怀里还揣着两串糖葫芦。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客栈，推开门却不见陆清风身影。
\"还没回来？\"晏星痕皱眉，在桌边坐下。他拿出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却莫名觉得不如往日好吃。
等了一刻钟，陆清风仍未出现。晏星痕开始坐立不安。陆清风向来守时，从未失约过。
就在他准备出去寻找时，窗户轻轻一响。晏星痕警觉回头，却见陆清风从窗口跃入，白衣上沾着些许尘土。
\"你怎么——\"晏星痕话未说完，突然瞪大眼睛。陆清风的袖口有一道裂痕，隐约可见血迹。\"你受伤了？\"
陆清风摇头：\"不是我的血。\"
晏星痕不信，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仔细检查。确认没有伤口后才松了口气，随即又板起脸：\"你去哪了？跟谁动手了？\"
陆清风任由他检查，轻声道：\"路上遇到几个黑衣人，耽搁了。\"
\"黑衣人？\"晏星痕心头一紧，\"什么人？\"
\"不清楚。\"陆清风走到桌边坐下，目光落在糖葫芦上，\"给我的？\"
晏星痕这才想起，赶紧把另一串递过去：\"喏，虽然都化得差不多了……\"
陆清风接过，咬了一口。晏星痕盯着他看：\"甜吗？\"
\"嗯。\"
\"陆清风，\"晏星痕突然正色，\"那些黑衣人……是冲你来的吗？\"
陆清风放下糖葫芦，抬眸看他：\"是冲你。\"
晏星痕一愣：\"我？\"
\"他们提到了邪教少主。\"陆清风声音微冷，\"看来有人不想让你平安回去。\"
晏星痕心头一颤，随即强笑道：\"哈！本少主仇家多了去了，不差这几个！\"
陆清风没有笑。他伸手抚上晏星痕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简单的几个字让晏星痕鼻子一酸。他别过脸，嘟囔道：\"肉麻死了……我饿了，吃饭去！\"
陆清风由着他转移话题，起身道：\"楼下有新到的雪顶含翠。\"
\"苦死了！\"晏星痕做个鬼脸，\"我要加糖！\"
\"糖吃多了牙疼。\"
\"我不管！\"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晏星痕蹦蹦跳跳，红色发带在脑后飞扬。陆清风跟在后面，目光柔和。
客栈大堂人不多，他们选了角落的位置。小二上了茶，晏星痕立刻抓过糖罐往里倒，被陆清风按住手腕：\"两勺，不能再多。\"
晏星痕撇嘴，但还是乖乖只加了两勺糖。他捧着茶盏喝了一口，眉头舒展：\"这样还行。\"
陆清风摇头，给自己斟了杯清茶。两人安静用餐，偶尔交谈几句，气氛温馨得不像正邪对立的敌人，倒像……
\"两位客官，还需要添茶吗？\"小二的声音打断了晏星痕的思绪。
陆清风刚要开口，晏星痕突然抢道：\"要！再拿个糖罐来！\"
小二笑着应了。陆清风无奈地看着晏星痕：\"这么爱甜？\"
晏星痕得意地晃脑袋：\"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说着伸手去拿陆清风的茶盏，\"让我尝尝你的……\"
陆清风眼疾手快，将茶盏移开：\"苦的，你不喜欢。\"
\"我偏要尝！\"晏星痕探身去抢，一不小心碰翻了茶盏。深色茶汤洒在陆清风雪白的衣袖上，迅速洇开一片。
晏星痕呆住了：\"啊……\"
陆清风神色不变，只是轻轻抖了抖衣袖：\"故意的？\"
\"才不是！\"晏星痕急忙掏出手帕去擦，却被陆清风握住手腕。
\"无妨。\"陆清风淡淡道，\"回去换一件便是。\"
晏星痕却莫名内疚起来。他知道陆清风有洁癖，最不喜衣物脏污。\"对不起……\"他小声道。
陆清风挑眉，似乎没想到会听到道歉。他松开晏星痕的手腕，转而捏了捏他的脸颊：\"知道错了？\"
晏星痕刚要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等等！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这是什么语气！\"
陆清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正要说话，突然神色一凛，猛地将晏星痕往自己这边一拉——
嗖！一支羽箭擦着晏星痕的发梢钉入他们身后的柱子！
大堂瞬间乱作一团。陆清风将晏星痕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扫向窗外：\"又来了。\"
晏星痕从陆清风肩头看去，只见窗外黑影闪动，至少有五六个人。\"是刚才那群人？\"
陆清风点头，低声道：\"跟紧我。\"
话音未落，又是三支箭破空而来！陆清风拔剑出鞘，剑光如水，将箭矢尽数击落。他揽住晏星痕的腰，纵身跃向二楼：\"回房。\"
晏星痕被他带着飞掠而上，心跳如鼓。他能感觉到陆清风的手臂坚实有力，白发拂过他的脸颊，带着熟悉的松木香。
安全回到房间后，陆清风立刻锁好门窗，检查了一遍房间。晏星痕站在窗边，小心地往外看：\"他们走了吗？\"
\"暂时。\"陆清风收剑入鞘，\"但不会放弃。\"
晏星痕转身，皱眉道：\"到底是谁要杀我？\"
陆清风走到他面前，抬手整理他有些凌乱的发丝：\"我会查清楚。\"
晏星痕拍开他的手：\"别老把我当小孩子！我也是邪教少主好吗？我有权知道！\"
陆清风沉默片刻，突然道：\"你教中最近可有异动？\"
\"异动？\"晏星痕一愣，\"没有啊……除了我爹突然闭关……\"
陆清风眼神一凝：\"你爹闭关前可有什么异常？\"
晏星痕回想了一下：\"就是特别忙，经常不见人影……哦对了，有天晚上我见他书房亮着灯，进去一看他在烧什么东西，见我来就赶紧熄了。\"
陆清风若有所思。晏星痕忍不住问：\"你怀疑这事跟我爹有关？\"
\"不确定。\"陆清风摇头，\"但时机太巧。\"
晏星痕正要再问，突然听到屋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陆清风显然也听到了，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剑已出鞘三寸。
脚步声在他们正上方停住，接着是一片寂静。晏星痕屏住呼吸，手不自觉地抓住陆清风的衣角。
突然，一张纸条从窗缝飘了进来。陆清风用剑尖挑起，只见上面写着：
「清风兄，别来无恙。令师弟在我处做客，欲见，明日午时，断魂崖。」
落款处画着一只血色的蝴蝶。
晏星痕凑过来看，疑惑道：\"令师弟？你不是独来独往吗，哪来的师……\"
话未说完，他猛地顿住。因为陆清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握剑的手竟微微颤抖。
\"陆清风？\"晏星痕小心翼翼地问，\"你……真有师弟？\"
陆清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平静，但眼底的寒意让晏星痕心惊：\"有。十年前，他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