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只剩下风雷的咆哮和海浪的嘶吼。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在眼前的海域，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
突然！
“轰隆——！！！”
就在船首正前方的海面，一道比周围巨浪还要庞大数倍的水墙猛地炸开！
浑浊的海水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裂，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带着粘稠的海水和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从深渊中昂然升起！
那怪物的形象，足以让最勇敢的水手心智崩溃！
——它有着类人的上半身轮廓，但扭曲、庞大得超乎想象。
覆盖着湿滑、墨绿色鳞片的皮肤，在电光下闪烁着油腻的光泽。
两条粗壮得如同巨柱、布满吸盘和倒刺的畸形手臂从躯干两侧伸出，末端是巨大而狰狞的利爪。
它的头颅……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头颅，更像是一个巨大、扭曲的鱼头与某种深海蠕虫的结合体。
没有明显的眼睛，只有几个深不见底的、不断流淌着粘液的孔洞，以及一张裂开到耳根、布满层层叠叠、螺旋状利齿的巨口。
从它畸形的脖颈和背部，延伸出无数条滑腻、扭动的粗壮触须，如同活物般在风雨中狂舞。
“大衮……海魔……” 一个水手发出梦呓般、充满绝望的呻吟，声音却被淹没在风雷中。
这不仅仅是一个物理上的庞然大物。
当它出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实质性的精神污染如同无形的瘟疫，伴随着它那令人作呕的形态和刺耳的、仿佛来自深渊的、非人的低语，狂暴地席卷了整个甲板。
“呃啊——！”
“眼睛！我的眼睛!”
“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杀……杀了你们！杀了所有人！”
数名心智稍弱的水手，仅仅是瞥见了那怪物轮廓的一角，或者被那精神低语扫过，便瞬间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他们的眼球布满血丝，甚至凸出眼眶，脸上扭曲出恐惧或狂喜。
有人开始歇斯底里地撕扯自己的头发和皮肤，留下道道血痕；有人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手中的工具，甚至攻击起身边的同伴。
甲板上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尖叫和自相残杀。
“稳住！护住心神！” 霍克船长的吼声带着惊骇和强行压下的恐惧，他从未在风暴之眼见过如此恐怖、如此邪恶的存在！
“控制住他们！别让他们伤害自己人！”
然而，那精神污染是实质性的、如同粘稠的淤泥般强行灌入意识的攻击。
心智坚定如江氏兄妹等人，也是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起，紧咬牙关抵抗着脑海中翻腾的疯狂念头和幻象，身体微微颤抖，动作明显变得迟滞。
船只的魔力护盾在怪物的精神冲击和实体海浪的双重打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滋滋”声，光芒明灭不定，眼看就要彻底崩溃。
“阿柠！” 尚枳的声音也带着凝重，她一手持刀，另一只手迅速将林柠拉得更近，几乎护在自己身后。
一层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淡墨色光芒瞬间将她们两人笼罩在内。
那是尚枳以自身灵力构筑的屏障。
虽然无法完全隔绝那恐怖的低语和污染，却如同隔着一层厚玻璃看污秽之物，大大削弱了其冲击力。
林柠脸色发白，心脏狂跳，但眼神还算清明，死死抓住手中的墨鳞。
“船长！唤醒他们没用！这不是普通的疯狂！” 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水手一边艰难地格挡着一名疯狂同伴的攻击，一边嘶声喊道——
“这东西……这东西能直接污染灵魂！”
就在这混乱和绝望弥漫之际，死死盯着那恐怖巨怪的李瑶，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是它！我在缴获的混沌教团的壁画上见过！混沌教团……他们称之为‘深渊之喉’！是他们用禁忌仪式从深海沟壑里唤醒的远古邪物仆从！他们……他们竟然把它放出来了？！”
席朝闻言，如遭雷击！
他猛地看向那在风暴中狂舞的、散发着污秽气息的巨怪，再联想到之前教团那些疯狂的举动，瞬间明白了。
他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眼中燃起熊熊怒火，那怒火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混沌教团！这群疯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连这种东西都敢放出来？！”
江安等人听到李瑶和席朝的惊呼，心中更是骇然。
混沌教团，又是他们！他们竟然释放了如此恐怖的远古邪物？！
“深渊之喉”似乎感应到了船上渺小生灵的恐惧和愤怒，那张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口猛地张开，发出一声震彻灵魂的、混合着海啸与万灵哀嚎的咆哮。
恐怖的音波混合着更加强烈的精神污染，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摇摇欲坠的魔力护盾上。
“咔嚓——！”
一声脆响！
船体前方的魔力护盾，终于不堪重负，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彻底崩散。
失去了护盾的保护，狂风、暴雨、巨浪以及那最恐怖的精神污染，毫无遮拦地扑向了甲板上的人群。
更多的水手发出凄厉的惨叫，陷入疯狂。
连江安都忍不住闷哼一声，头痛欲裂，动作更加僵硬。
“吼——！”
“深渊之喉”那巨大的、布满吸盘的触须高高扬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朝着失去护盾的船首砸了下来！
它要将这艘渺小的船只连同上面的生灵，彻底碾碎、拖入无底的深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冰冷的暗光骤然亮起！
尚枳手中的横刀发出一声高亢的清鸣。
她无视了狂暴的风雨和翻涌的巨浪，身形化作一道撕裂乌光的闪电，迎着那砸下的、如同山峦般的巨大触须，悍然挥刀！
刀锋所指，空气发出被极致锋锐割裂的尖啸！
目标直指那砸落的触须根部！
“锵——！！！”
一声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之声响彻风暴！
火星四溅！刀锋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让尚枳的手臂都微微一麻！
然而，预想中触须断裂的场景并未出现。
那覆盖着墨绿色湿滑鳞片的表皮，其坚韧程度超乎想象。
尚枳那足以斩断精钢的刀锋，竟然只在其上留下了一道深约尺许、流淌出粘稠黑绿色血液的伤口。
对于那如同巨柱般的触须本体而言，这伤口虽深，却远谈不上致命。
更可怕的是，那伤口处流出的黑绿色血液仿佛具有生命和强烈的腐蚀性，滴落在木质甲板上，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刺鼻的白烟，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深渊之喉”发出一声夹杂着痛苦和狂暴的咆哮，那巨大的触须被刀势阻了一阻，砸落的速度稍缓，但依旧带着毁灭性的力量重重拍下！
“轰隆——！！！”
船首甲板被砸得粉碎！
木屑纷飞！整艘船猛地向下一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海水疯狂倒灌！
尚枳在挥刀的同时早已借力后撤，避开了直接冲击，但那冲击波和飞溅的碎片依旧让她身形微晃。
刚才那一刀，她已经动用了相当的力量，却只造成了这点伤害。
这怪物的防御力，远在她预估之上。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头被混沌教团称为“深渊之喉”的邪物仆从，其实力，绝对达到了与她同阶，甚至……可能更强！
尤其是在这片魔力狂暴、充满混乱气息的风暴之眼内海，对方似乎更能汲取环境的力量！
“攻击！集中攻击伤口！”林柠的厉喝在混乱中响起。
她和李瑶等人趁着尚枳争取到的短暂间隙，已经稳住了部分心神。
“破邪箭！”李瑶眼中光芒大盛，一支缠绕着风魔力的箭矢离弦而出，精准无比地射向尚枳在触须上留下的那道伤口！
“噗嗤！”箭矢没入伤口深处，光芒瞬间爆发，与那污秽的黑绿色血液激烈冲突，发出“滋滋”的声响，似乎对其有一定的净化压制效果，让那伤口扩大了一丝，流淌的污血更多了。
“喝啊！”席朝怒吼一声，带着凝结的冰蓝魔力，狠狠撞向那根暂时垂落在破碎甲板上的触须侧面！
剑上的光芒与触须的污秽能量激烈碰撞，发出清脆的爆响，勉强将那沉重的触须冻结住，阻止它立刻再次扬起。
林柠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触须上方，手中闪烁着寒芒的长刀，狠狠斩向伤口附近相对脆弱的鳞片连接处！
她的攻击刁钻狠辣，每一次刺击都带起一小片墨绿的鳞片和污血！
江安护着妹妹江映月，江映月则咬着牙，手中短剑凝聚起一团炽热的火球，狠狠砸向伤口！
“轰！”
火焰爆开，短暂地灼烧着污血，发出焦臭的气味。
然而，所有的攻击，包括尚枳那凌厉的一刀，对于“深渊之喉”那庞大无比的身躯和恐怖的恢复力而言，都如同蚊虫叮咬。
它那裂开的巨口中发出更加愤怒和嘲弄的咆哮，被攻击的触须猛地一甩！
狂暴的力量直接将席朝狠狠震飞出去，撞在主桅上！
林柠也被迫急速后撤，险险避开了横扫的触须尖刺！
李瑶射出的后续箭矢也被它用另一条触须轻易拍飞！
它的注意力似乎被这些“烦人”的攻击彻底激怒了，巨大的头颅转动，那些流淌着粘液的孔洞“注视”着甲板上顽强抵抗的众人，更加强烈的精神污染如同海啸般冲击而来！
又有几名苦苦支撑的水手惨叫着抱头倒地，陷入疯狂！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耗死！”江安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抵抗精神污染消耗巨大。
就在众人陷入苦战，船体在怪物攻击下岌岌可危之际，巫妖号终于顶着风浪靠得更近了一些！
格鲁姆船长嘶吼着指挥：“魔能炮！给我瞄准那怪物的脑袋！轰它！”
巫妖号船首一门闪烁着危险蓝光的魔能炮开始充能，发出低沉的嗡鸣。
艾拉小队的成员也纷纷在甲板上展开了攻击，试图为这边分担压力。
“深渊之喉”似乎也感应到了另一艘船带来的威胁，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
但它的报复来得更加阴险和致命！
“哗啦！哗啦！哗啦！”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无数湿滑物体攀爬的声音，船体两侧的海水中，猛地窜出密密麻麻的、扭曲的身影！
它们身高接近成人，但形态无比诡异。
皮肤是滑腻的灰绿色，布满粘液和瘤状突起。四肢扭曲变形，指间有蹼，末端是锋利的爪子。
头部如同被强行拉长的鱼头，裂开的口中布满细密的尖牙，没有眼睛，只有两个不断翕动的黑洞。
它们发出“嘶嘶”的、充满恶意和饥饿感的低鸣，动作迅捷而诡异，如同壁虎般顺着被海水打湿的船体，疯狂地向上攀爬。
数量之多，如同涌动的潮水。
“是深潜者！或者……被污染的鱼人？！”李瑶再次认出了这些在混沌教团文献中被提及的低阶仆从生物。
这些被污染的鱼人怪物虽然个体力量远不如“深渊之喉”，但数量庞大，动作敏捷。
它们一爬上甲板，就疯狂地扑向最近的水手和抵抗者。
用利爪撕扯，用尖牙啃咬。
更可怕的是，它们身上同样散发着微弱但持续的精神污染，如同无数细小的噪音叠加，不断侵蚀着众人本已紧绷的神经。
甲板上的战斗瞬间从对抗一个庞然巨物，变成了更加混乱和绝望的四面楚歌。
尚枳他们这艘船，仿佛陷入了污秽的泥潭。
前有恐怖的“深渊之喉”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发出毁灭一击；四周有无数扭曲的鱼人怪物疯狂涌上。
水手们陷入了更深的绝望，既要抵抗疯狂同伴的攻击，又要面对爬上来的怪物，还要承受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
惨叫声、怒吼声、怪物的嘶鸣声、风雷声、海浪声混杂在一起。
尚枳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眉头紧锁。
她可以轻易斩杀这些涌上来的鱼人怪物，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源源不绝，会严重消耗她的力量。
而最大的威胁，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的“深渊之喉”，还在虎视眈眈，似乎在等待最佳的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它的智慧，显然比它那扭曲的外表要高得多。
“阿柠，跟紧我！”尚枳冰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肃杀，横刀再次亮起刺目的刀芒。
她必须尽快清理出一条通往船首相对安全区域的通路，至少要确保林柠的安全，同时……她需要找出这头怪物的弱点。
硬拼，绝非上策。
林柠紧紧贴在尚枳身后，看着周围地狱般的景象，再次握紧墨鳞。
……
